服务员面露愠色,走出房间。</P>
阿来说,服务员少得罪她,小心她在菜里加料。</P>
阿哲说,她又不是传菜员,给她个胆她也不敢。</P>
阿炳说,阿钧咋还没有到。</P>
阿哲说,我早上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比猪的声音还要低沉,估计昨天喝的多。</P>
阿钧推门进来,风尘仆仆,六双眼睛像贼一样盯着阿钧。</P>
阿钧说,没看过帅哥?</P>
阿哲说,你咋才到。</P>
阿钧说,刚才在地铁口,被人踢了一脚。</P>
阿斯说,谁踢你?</P>
阿钧说,一个发传单的。</P>
阿炳笑,不吭声。</P>
阿来说,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为什么会踢你?</P>
阿钧说,我不接传单,就踢我。</P>
阿斯说,男的女的?</P>
阿钧说,分不清。</P>
阿舒说,男女都分不清,是不是需要看眼科?</P>
阿钧说,真分不清,那人穿着一个绿色的老虎衣服。</P>
阿炳盯着阿钧笑,不吭声。</P>
阿靖说,通知服务员上菜。</P>
阿哲出门找服务员。</P>
八月初五,石榴木,冲虎煞南,天牢。</P>
周五,晚七点,广东省深圳市福田区彩田路二零四八号福建大厦,芳都酒楼。</P>
七个穿着不同衣服,来自五湖四海的读书人,聚集在福田区一个酒楼的一个包厢,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密谋着什么。</P>
他们从晚上七点喝酒到晚上八点半,七个人喝完三瓶白酒,中场休息之际,房间门打开,一个年龄五十多岁,身穿白衬衣黑裤子,留着平头的福建人,慢条斯理走进包厢。</P>
阿哲说,洪总,喝一杯。</P>
来者面带笑容,看着东倒西歪的一众人,逐个点头示意。</P>
阿哲找一个空酒杯给来者满上,来者端起酒杯说,谢谢捧场,敬大家一杯。</P>
七人站起来,八人碰杯喝酒。</P>
酒罢来者笑着说,大家慢用,欢迎常来。</P>
喝躬着腰的阿哲,把手搭在来者肩膀上,送来者出包厢。</P>
阿靖说,阿钧,上次聊文学,不过瘾,继续聊一会儿。</P>
阿炳说,文学有啥好聊的,阿靖,聊历史。</P>
阿靖说,聊啥历史?</P>
阿炳说,王安石变法和王莽改制有什么区别?</P>
阿靖说,这话题没实用价值,当下也无法借鉴,你想聊,明天我请你,我们单独聊,今天人多,聊点看得见够得着的,能搞到钱的。</P>
阿炳说,明天恐怕不行,明天公司可能会有人找我。</P>
阿靖说,那就后天。</P>
阿钧说,后天我刚好没有空。</P>
阿靖说,没打算叫你。</P>
阿钧说,看来你学写作是不诚心。</P>
阿靖笑着说,钧哥,师不顺路,明天我单独请你。</P>
阿钧笑着说,算了,最近我不欠酒喝,你想了解什么,现在就问。</P>
阿靖说,写作从哪开始?</P>
阿钧说,上次不是说过模仿,你一试就知道窍门,先写短文。</P>
阿靖说,钧哥,你太高看我,我语文一向一般。</P>
阿钧说,那就写段落开始写。</P>
阿靖说,段落,两眼一抹黑。</P>
阿钧说, 那就从写句子开始。</P>
阿靖说,什么句子?</P>
阿钧说,句子就是一句话,写出有力量的话。</P>
阿靖说,比如说?</P>
阿钧说,比如说,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P>
阿靖说,有味道。</P>
阿钧说,比如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P>
阿靖说,有点意思。</P>
阿钧说,比如说,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P>
阿靖说,心事一杯中,干。</P>
阿炳说,你们俩自己干,谁跟你们干。</P>
阿钧和阿靖一口喝到底,阿哲走进房间,落座。</P>
阿钧说,把句子的层次感弄出来。</P>
阿靖说,说点现代的。</P>
阿钧笑着说,比如说,来了就是深圳人。</P>
阿斯歪着头说,来了就是打工人。</P>
阿钧说,阿斯,少打岔。</P>
阿靖说,这话软绵绵的,没有力量。</P>
阿钧说,还有更软的,比如说,来了是不是深圳人?</P>
阿靖说,疑问句。</P>
阿钧说,疑问句最没有力量,给它加强力,比如说,来了就是深圳人?</P>
阿斯歪着头说,来了就是加班人。</P>
阿钧说,阿斯,少打岔。</P>
阿靖说,来了就是深圳人?</P>
阿钧说,这个是反问句,会引起别人深度思考。</P>
阿靖说,还可以继续加力?</P>
阿钧说,来了不一定是深圳人。</P>
阿斯歪着头说,来了就是交租人。</P>
阿钧说,阿斯,少打岔。</P>
阿靖说,还可以继续加力?</P>
阿钧说,来了不一定是深圳人?</P>
阿靖说,继续加力。</P>
阿钧说,来了绝不是深圳人。</P>
阿斯歪着头说,来了就是拉磨人。</P>
阿钧说,阿斯,少捣乱。</P>
阿靖说,还可以加?</P>
阿钧说,来了绝不可能不是非深圳人。</P>
阿斯说,来了就是白发人。</P>
阿钧说,阿斯,别捣乱。</P>
阿靖说,我已经糊涂。</P>
阿钧说,更厉害的是排比句,重要的话说三遍。</P>
阿靖说,来了绝不可能不是非深圳人,我现在有点晕。</P>
阿炳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别一口吃个胖子。</P>
阿来说,阿哲,你们还有缓和余地吗?</P>
阿哲说,已经没有,我已经被软暴力到极限。</P>
阿炳说,啥暴力?</P>
阿哲说,责任,我现在听到这两字从我老婆口中说出来,就会呕吐。</P>
阿炳说,责任。</P>
阿哲说,这两个字就像没有钥匙的铁锁一样,把我囚禁。</P>
阿斯说,你想怎么样?</P>
阿哲说,我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P>
阿炳说,挂在嘴边的责任一定是索取,尤其这俩字从弱者口中说出来。</P>
请看下一章《来了不一定是深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