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思考着阿婷的深圳经历，他想到阿秋，如果阿秋今天来深圳生活，估计活不过八月初十，现代都市的一切东西，他都不懂，他没有银行卡，没有手机，不认识字，除了村里的农民和阿炳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比微软公司的游戏《帝国时代》中未探索过的地图还漆黑，还更不可知。</P>
八月初三，天上火，冲鼠煞北，白虎。</P>
阿炳在楼下的石凳下，坐到晚上七点钟，深圳的天依然没有黑。</P>
阿婷应该已经醒来，该吃晚餐，他起身迈向电梯口。</P>
在电梯打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那熟悉的短信提示音是，东东-东东-东东-东东-东东-东东，曲调是西少少少-锐西锐少-西少少少。</P>
阿炳上滑手机，是一条银行到账信息，上面的数字是两万七千二百八十一元二角二分。</P>
阿炳微微一笑，这是已经发工资的节奏。</P>
钱总是能让人折腰，自己休息一个月，领两万多的工资，正是给公司效犬马之劳的时刻，阿炳顿时精神饱满。</P>
阿炳走进电梯，按上行按钮，电梯停下，阿炳走出电梯，他从电梯口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轻轻的插入，然后顺时针转动。</P>
他打开门，房间是空的，阿婷已不知去向。</P>
阿炳吃惊，这孩子又跑哪去干啥？</P>
阿炳打阿婷电话，在铃声响三次后，阿婷接电话。</P>
阿炳说，在哪，没看到你。</P>
阿婷说，发传单。</P>
阿炳说，不吃饭？</P>
阿婷说，不饿，你去吃。</P>
阿炳说，晚上几点回来？</P>
阿婷说，十二点左右。</P>
阿炳挂电话。</P>
阿炳把从家里带来的洞箫挂在墙壁上，看见衣柜里面挂着绿老虎人偶服。</P>
阿炳取下这人偶服，对着镜子，比着自己的身体，发现衣服是小号，短很多，便放衣服回原处。</P>
八月初四，天上火，冲牛煞西，玉堂。</P>
上午八点半，上班时间，男男女女，都很年轻，每个人都走在自己自认为正确的路上，行色匆匆。</P>
阿炳到达诗情网络楼下的时间是八点半，他把车停在附近一个酒店的停车场，徒步走到诗情网络。</P>
阿炳穿着皮鞋，胳膊夹着个黑包，留着寸头，精神抖擞，搞的像银行推销信用卡的小男生。</P>
他一走进公司，就发现几个同事在谈论什么，阿炳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人和他打招呼。</P>
阿炳把包放在座位上，和阿瑜寒暄几句，问阿瑜外面什么事。</P>
阿瑜是阿炳在诗情网络最熟悉的同事，他们都是产品经理，虽然他们在一起共事就几天时间，可是除了阿瑜，阿炳的工作和其他同事暂无交集，很多同事，他没有说过话。</P>
阿瑜说，今天开学第一天，附近有个小学生，刚上一年级，过马路的时候，他奶奶已经过马路，他没有跟上，他奶奶催他，快过快过，小孩犹豫，结果还是跑起来，一辆泥头车没刹住车，直接碾倒，他奶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小孩爸妈都在我们这栋楼上班，听到消息，女的当场就晕过去。</P>
阿炳大惊，泥头车为给深圳搞建设，小孩为上学，却撞在一起。</P>
八月初四，天上火，冲牛煞西，玉堂。</P>
阳历九月一号。</P>
一个上午，阿炳认真的看着阿瑜给他的电子文档，逐字逐句读。</P>
中午十二点，吃饭时间，阿炳在楼下的百里臣点八个鱼丸，一个火腿肠，一瓶百事可乐，吃起来。</P>
吃完饭，阿炳在附近转悠，熟悉下公司周边环境，十二点四十，阿炳上楼，发现公司的地板上，睡着一地人，每个人都把自己装在一个睡袋里面。</P>
阿炳微微一笑，他感觉非常滑稽，就像契诃夫小说里面的套中人。</P>
阿炳把手机闹铃调到一点五十，然后趴在座位上睡觉。</P>
一点五十五，阿炳醒来，发现满地的人已经消失不见，阿瑜已经坐在座位上。</P>
阿炳说，一个月前，都没有见大家中午午休，今天大家都睡睡袋。</P>
阿瑜说，才流行，实用，方便，刚需，大家都一窝蜂买。</P>
阿炳说，在哪买的？</P>
阿瑜说，淘宝上。</P>
阿炳说，多少钱？</P>
阿瑜说，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四百多，几十块的也有。</P>
阿炳说，有意思，我也买一个。</P>
阿瑜说，买吧，睡饱好干活。</P>
阿炳打开淘宝网，开始搜索睡袋。</P>
八月初四，天上火，冲牛煞西，玉堂。</P>
下午两点。</P>
阿珊从办公室外走进来，一进门，就说，吓死宝宝。</P>
阿琼说，啥事？</P>
阿珊说，有人跳楼。</P>
阿瑶上完洗手间，路过前台说，谁跳楼？</P>
阿珊说，一个小女生。</P>
阿琼说，哪的？</P>
阿珊说，我家附近。</P>
阿瑶说，啥时候？</P>
阿珊说，刚刚。</P>
阿琼说，为啥事？</P>
阿珊说，听说是小女生早上上学的时候，她妈妈嘱咐，早餐买菜包吃，结果今天学生多，卖包子的老板说，菜包已经卖完，只有肉包，她就买肉包吃。</P>
阿瑶说，这也犯不着跳楼。</P>
阿珊说，中午回去，她妈问她吃什么，她说吃肉包，她妈扇她一巴掌，小女生就躲起来哭，越哭越伤心。</P>
阿琼说，啥样的人家会穷到计较吃肉包菜包？</P>
阿珊说，在深圳大把。</P>
阿瑶说，小女生多大？</P>
阿珊说，小学三年级。</P>
一天之内，连受两惊，三人唏嘘不已，各自离开前台，回到座位。</P>
八月初四，天上火，冲牛煞西，玉堂。</P>
阳历九月一号。</P>
一个下午，阿炳认真的看着阿瑜给他的电子文档，逐字逐句读。</P>
晚上七点，公司同事已走大半，零星坐着几个技术，盯着屏幕。</P>
阿炳读着产品设计说明书，电话响起。</P>
阿炳快步穿过前台，走到办公室外，接电话。</P>
阿炳说，我现在就回福田，吃饭没有？</P>
阿婷说，暂时没心情吃，告诉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又失业了。</P>
阿炳傻在那里。</P>
请看下一章《所有的情绪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