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接下来在这个梦里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没用的,神殿的黑暗就像无边无际的迷宫,无论往哪里走最终他都会在远处发现一抹亮光,走近后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原点。
主动地靠近那位沉寂的龙王也是不可取的,因为他没这个胆子,就算是在梦里他也没这个胆子,他不敢去面对这位龙王,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威严,更多的或许是对方也是他曾经的友人,但却被他亲手送进了地狱。
他默然叹息了,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噩梦的结束,他很多个夜晚都是这样过来的,站在烛光照不见的地方默默地看着这位只存在于自己噩梦里的昔日故人,直到背后黑暗中的钟声响起,故人便站起,从他的身边路过赴向命定的死亡。
但很显然,似乎是哪里出了些问题,与曾经那数百次一成不变的噩梦不同,今天的路明非遇到了一些惊喜...亦或者惊吓。
在路明非发呆的时候,他没注意到的垂首凝望烛光的白衣男人忽然抬头了,成白次的噩梦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反应,就像留影机里的黑白人物一样在固定的轨迹里做着相同的行动,但这一次,他居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黑暗中的路明非。
“既然来了...不过来坐坐么?”白衣男人轻声问。
他的声音有些微不可闻,就像病死的人用残留的气息从喉咙里编织成柳絮一样轻忽的话,稍微被风一吹就会散开,所以你必须认真去听,尽管每一个字都那么轻,但连起来却能让你感受到那垂死之人身上所受的沉重。
一句轻飘飘的话,路明非耳边如炸雷响起,他骤然抬头跟白衣男人的视线对上了,那双澄净的熔红黄金瞳在他的眼中是多么的恐怖,让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不知所措。
白衣男人不为路明非的惊恐所动,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藏在烛光照不见的阴影里的男孩,熔红的眼眸里没有那永不熄灭的暴怒,有的只是路明非看不懂的一些莫名的情绪。
路明非尽管战栗,不知这个梦境发生了什么转变,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境。他心说不是吧大哥?这是噩梦暴走还是真正的灵异事件?记得诺顿殿下头七那一天他还烧香拜佛了,但防得住头七没防得住来年上坟的厉鬼索命,不过你要索命也得去找杀龙凶手林年啊,而且硬要说的话你算是自杀的吧?怎么也找不到我头上吧?
他内心的思绪瞬间过载了,嘴巴微张又吐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个噩梦中头一次拥有了意识与他对话的男人。
“原来是你么,过来陪我坐一坐吧...路明非。”
白衣男人轻声叫出了路明非的名字,没有颐气指使的命令,但任何从他口中说的话都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志,那是属于太古时期真正的君王的意志,他让路明非陪他坐一坐,那么路明非就没有拒绝的选择。
于是路明非走出了阴影,第一次走进了烛光中,光火照亮了他的面庞,在梦里他居然依旧穿的是曾经的那套潜水服,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一只落汤鸡,有些发白的脸庞望着烛光玉觚前的白衣男人。
“真是好久不见。”白衣男人说,或者说,诺顿这样对路明非说。
但路明非从他的语气里听不见任何的怀念,对方只是在平述一个事实,因为他们的确很久不见了,可这次突兀的“再见”又是机于何原因?他们真的是“再见”了吗?这一切难道不只是他的梦吗?
“老唐?我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路明非觉得没什么开场白比这更糟糕的了,但他还是说出来了,声音低沉有些发闷。
白衣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借着烛光看着这个穿着潜水服的男孩,水泡得那张脸庞白得像是他才是那个还魂的死人,褐色的瞳眸里有些胆怯的情绪在躲藏,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叫到大人的面前低着头等待着鞭挞的惩罚。
路明非觉得这一切都超出自己的理解了,他舌头就行打结了一样捋不直,说不出一句正经的话,他就那么看着面前的白衣男人,对方也在看着他,他想了很多,原本的恐惧渐渐消退了,升起来的是同等分量的...苦涩。
梦吗?还是超乎自己想象的其他什么灵异事件?他忽然觉得好累,潜水服里捏紧的拳头松开了。
算了,都好,都可以,无论是梦还是其他的什么。
直到很久,沉默的他忽然没来由地低声问了一句话,“嘿,老唐,不管一会儿会发生什么狗屁倒灶的灵异事件,我想先问个问题...死到底是什么感觉?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我从不惧怕死亡,死亡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场长眠。对于死亡真正的恐惧,永远都在于它跟我们擦肩而过,却永远地带走了我们身边的人,留下我们独自一人。”白衣男人说,“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不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