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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风雪中想要分辨出敲门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很容易将风撞动的响声跟敲门的声音混作一团...但现在的老阿利安肯定不会弄错此刻听见的声音究竟是人在敲门还是风在撞门,因为他敢保证没有什么妖风能在他家的木门上敲出《喀秋莎》的调子来。
老阿利安从桌边起身走向木门,在路过火炉时取下了高处挂着的双管猎枪,检查枪膛,装填弹药。
就算是远离了祖国喧嚣杂乱的大城市,维尔霍扬斯克也算不上什么夜不闭户的净土,相反因为环境恶劣的缘故此地多民风彪悍...当打猎剥皮抽骨成为每个人的必要技能时,所面临的治安问题也显而易见了。
总有一些小崽子或者不劳而获的人喜欢干一些打家劫舍的事情,暴风雪的日子也是他们最喜欢的时候,因为在这种特殊的时间闯入一栋屋子里,暴风雪就会成为掩盖那些惨叫和抵抗声的最好伙伴——这同样也是暴风雪的仁慈,对恶徒的仁慈。
当老阿利安站在门口的时候,门外《喀秋莎》的敲门声停下了,就在老阿利安渐渐升起疑惑的时候,敲门声又响起了,只不过这次变了调子,是《卡林卡》,在俄文的意思里是“雪球花”,大概是讲情爱的歌曲,但在敲上了副歌的几段后似乎对方觉得这首歌不怎么应景,又干脆变奏成了《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
老阿利安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等下去对方是会先冻死还是会敲出更多的新花样来,但他承认,门外这个不断变着法子敲着歌曲的人引起了他的兴趣,况且他向来也都是个热心肠——年迈而孤寡的老人通常都是热心肠——所以他选择了开门。
双管猎枪右手单持高高扬起,包着纱布的左手打开木门,在没看清楚外面是谁之前,老阿利安就主动后退了半步恢复双手持枪,门外大量的风雪立刻呼啸着从门缝中涌入室内,火炉里的火焰都为之黯淡了不少。
老阿利安抬手眯眼阻挡风雪,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这人穿着一身御寒的驯鹿皮毛做的白色厚袄,头上带着深蓝色的帽子,漆黑的毛绒脖套遮住了半张脸,从露出的部分可以看出这居然是一个相貌姣好的年轻女人,背后背着一把棕色的长弓和箭筒,应该是个猎人?
“别开枪!”女人在看清黑洞洞的枪管后立马喊道,用的是俄语。
是镇上的人。
老阿利安看了一眼这女猎人穿着打扮和皮肤的颜色就确定了她的来历,跟莫斯科的白种人不一样,这个女猎人是典型的雅酷特人的黄皮肤,被刺骨的风雪吹得通红,细细的疤痕还从脖套的遮挡下爬了出来,但依旧遮挡不住她年轻和姣好的相貌。
“别开枪,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吗?我叫柳波芙(雅酷特人名),在打兔子回去的路上遇到暴风雪了,现在想赶回去估计已经不可能了,原本想进针叶林避一下风,但没想到看见了你家的火光就找了过来想借地方避一下。”脖套里传来低着头避风的女猎人的大吼,她没法不吼,就外面这风雪的嚎叫声几乎是要把天和地掀一转过来了,而这还只是真正暴风雪来临之前的预热。
老阿利安挑了挑眉头,皱纹也跟着挤压成了一团,他上下用浑浊的双眼打量了一下对方,也没有犹豫太久直接就垂下了枪口,点头,“...进来吧!”他选择了共享自己的这个容身之地,如果真狠心拒绝对方在门外,恐怕暴风雪一到来她就得被埋进白龙似的雪里尸骨无存。
女猎人如临大赦,一边感谢着一边往里钻,老阿利安在准备关门的时候听见了愈发轰隆的响声,持着猎枪的他向外眺望了一眼那风雪将至前的世界。
所有人都以为暴风雪是白色的,但其实当它真正来临时,你会发现其实它其实是蓝色的,那是接近墨汁的暗蓝,它尚未到达整个世界都被披上了这种深邃的蓝,一望无际的针叶林黯淡而深沉,懒得阴郁又沉闷。
远处的风雪中传来巨响声,那是灰色的滚滚长龙终于彻底翻越了绵长的山脉,吞没了整片山峰,在滚滚的轰鸣声中,可以想象到如龙雪崩从高耸的山上卷下,摧枯拉朽地吞没了山脚大片的针叶树。
大暴风雪已经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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