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杨冬青的手,另一只手狠狠掐自己一把,勉强让自己清醒几分。杨冬青看出他的异常,担心直接冲破喉咙:“还好吧?!”</P>
殷亦九说:“还好。”他身上的灵符目前没多少用,师父给的效用也已不大,偏偏是这个时候!但他不能慌乱,这一车的人,眼前的冬青,谁都不能受伤。</P>
想到此处,他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一股脑把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把一把小纸人和十几颗聚集了灵气的爆|炸珠子交给杨冬青,他又掏出符纸打起精神一次性画了几十张。</P>
“冬青,你按我说的做。”</P>
杨冬青见他脸色不好,看他一副昏昏欲睡却强打起精神的模样,知道他也许是嗜睡症发作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P>
但杨冬青不能慌乱,他坚定沉稳地说:“你说,我记着。”</P>
“我一会儿会尽快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要保护好自己,尽量保护好其他人。操纵这些东西不需要特别的口诀,可以随你心意而动。”这恐怕是殷亦九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语速极快,又吐字清晰,确保杨冬青能听清并理解,“刚才你撒出去的灵符可以保护他们半小时不受到煞气的影响。你脖子上戴了玄玉灵珠,煞气也不可靠近你,但你要保护好司机,不要让客车出现问题。看到什么都别管,直接冲过去!”</P>
杨冬青点头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做到。”</P>
殷亦九还来不及点头,嘴里只说了半句话,他就直接睡了过去。他说:“保护好自己,等我……”</P>
杨冬青接住他的身体,顺势让他在就近的座位上坐下,给他系上安全带,又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着椅背尽量睡得舒坦些,然后把灵符也塞一张在他兜里。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比他刚毕业面试的时候都要激烈,毕竟那时候是能不能吃上饭的问题,如今面对的却是能不能有命吃饭的事。而且还有这么多人需要他保护。杨冬青在边上坐下,看一眼皱着眉头的殷亦九,伸手替他抚平眉间皱痕,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抓紧了椅背上的扶手,调整坐姿等待着。</P>
这个时候,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似乎总是在车上遭遇到不太好的东西,之前的猪形煞气,后来的那只黑猫,如今还不知是什么长相的煞气,都是在车子行驶过程中遭遇到的,他怕是这辈子都和行驶中的车过不去了。</P>
难道这次的煞气就是为了阻止他去调查日渥不基?或者说是为了不让他继续调查那个玉盒子牵扯出来的内幕?</P>
他心里的感叹还没有落尾,车子又是一个熟悉的颠簸。</P>
“刺啦——!”梅开二度,乘客们的抱怨和咒骂更加大声了,有人大声嚷嚷着:“是不是司机又犯病了?这是捅着病人院了?!”</P>
司机却没有犯病,反而惊呼一声,脚上下意识用力,带得车子又往前蹿了一大截。</P>
杨冬青手背青筋鼓起,用力抓紧了背椅稳住身体,然后站起来大声喊:“大家可别慌!千万不要把我的保命符弄丢了,回家我不好交代,拜托大家了!”</P>
有人嘀咕:“都这个时候了,还搞什么封建迷信?”</P>
司机却浑身发抖,头冒冷汗,恨不得此刻车灯照耀下的一切都是封建迷信,都是欺骗人的把戏。</P>
杨冬青大步向前,一边询问司机的情况,一边往挡风玻璃外看去,然后他的半句“你还好吗?”就卡在了嗓子眼里。</P>
只见车子前面直愣愣站了一个人。</P>
是的,一个女人。目测一米六左右,穿着大红色的裙子,低垂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挡住了整张脸,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车灯里,却没在地上留下半点阴影。</P>
杨冬青心里暗骂一句,把手里的灵符塞给司机,拍一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这都是幻觉,直接冲过去。”</P>
司机偷瞄他一眼,吞一下口水,紧张到说不出话。杨冬青坚定地说:“我家祖辈都是天师,信我才能活命!”</P>
司机也顾不上多想什么,脚下一用力,直接踩着油门冲上去。乘客们还没发现车子前面有东西,刚坐稳又来这么一下,让人防不胜防,还好都绑了安全带,没伤到哪里,只是嘴里咒骂起来:“这是怎么地了?!过山车?逗我们玩?”</P>
司机咬着牙说不出话,杨冬青直接在副驾驶坐下,拉过安全带系上,回头大声喊:“大家都坐好,车子马上就到站了!”</P>
大部分乘客抱怨归抱怨,但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可有个中年男人却忍不下去了,他本就是忙着回家见长辈最后一面,前面那是考虑到实际情况都忍了,可这反反复复的,还让不让人回家了?于是他忍无可忍,暴躁地解了安全带就站起来抚着椅背朝驾驶位走去,嘴里大声嚷嚷:“不会开车就别开!人命是能开玩笑的事吗?停车,我要下车!我哪怕是走也要走回家去!老子就不信回家就只能靠你这破车了!”</P>
他的话让部分乘客十分意动,有几个也站起来嚷嚷:“反正离家也不远了,我们自己走路回去!你们自己做事不地道,千万别坑害我们这些本分人!你把钱退给我们!”</P>
“对!退钱!”</P>
“赶快停车让我们下车!”</P>
“你们这破车!老子不坐了!”</P>
看他们神情激动,杨冬青恨不得扶额长叹:这时候还来添什么乱!</P>
这几个乘客可不会看情况,他们也完全不知道车子外面发生了什么,就打定了注意要退钱下车。</P>
司机油门一直没放松,他年轻时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不然早就被车子外面紧跟不舍的东西吓破了胆。他已经冲过那东西好几次了,手心里全是汗,额头上也汗珠滚滚,根本没空擦一擦,那东西就又出现在车窗外,就像跟定他们一样。</P>
杨冬青对司机说:“大哥你好好开车,我来和他们沟通。”</P>
沟通是不可能沟通的,不打起来就算是好的了,他只能尽量去劝劝。杨冬青解了安全带站起来,走到那几个激动的乘客面前。</P>
“大哥们,这眼看着就要到了,大家都消消气,今晚事出有因,大家都多多包涵。”</P>
带头的中年人脸红脖子粗地怒吼:“包涵个屁!老子受够了!快停车!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P>
杨冬青见他们停下了脚步,有两个人还想来拉开他,他连忙低声说:“大哥们先冷静!司机大哥也是为了救咱们啊!”</P>
“放屁!”有人咒骂着,“我看他分明是想报复社会!”</P>
有几个人应和着,嘴里叽里呱啦地叫骂,其他坐着的乘客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P>
杨冬青也不跟着叫嚷,只是靠近他们说:“不信你们看前面。”</P>
这时候那东西正好又出现在挡风玻璃外的路上,那几个乘客随着杨冬青指的方向看去,直接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鹅,满嘴的叫骂变成了难听的惊呼,偏偏只“嘎”出一半来,剩下的都被吓回了肚子里。</P>
杨冬青在边上凉凉地说:“这个时候下车,就是自找死路。”</P>
挡风玻璃被站起来的乘客挡了个严严实实,坐下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就看他们一个个鹌鹑一般缩回了就近的座位,其中一个还腿一软差点摔地上,多亏那个撒保命符的年轻人拉了一把。</P>
“大家都坐稳了。”杨冬青朝乘客们喊了一声,话音刚落,司机惊呼一声“不好!”,车子又是“刺啦——!”一声,停在了拐弯处。</P>
杨冬青被晃得一下子扑在发动机盖子上,他撑着身体抬头朝挡风玻璃外看去,顾不上手心里火辣辣的疼痛,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P>
——这真的是非要留下他们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