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可以,你想吃什么都可以。”</P>
等两人吃完饭回到云山别墅,天已经快黑了。</P>
进屋坐了一会儿杜明澜就打算走,梅昕玉靠着门框看他:“天都黑了你还要走?”</P>
杜明澜一边穿外套戴围巾,一边说:“现在下山还不晚,到家正好洗洗睡觉。”</P>
“我这里睡不下你?”梅昕玉走过去帮他整理围巾。</P>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明澜低头看他。</P>
“那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我们正好抵足而眠。”梅昕玉仰头望着他,帮他扶了扶眼镜,“好不好?”</P>
“我……”杜明澜要说的话彻底卡壳了。</P>
“好不好?”梅昕玉揪着他的围巾踮起脚尖凑近了望着他。</P>
有什么在空气里流动,让气氛霎时变得暧昧起来。</P>
“今晚你留下嘛?”梅昕玉还在说着示弱的话,“那个小泉三郎带了一堆孔武有力的人,我有点害怕。”</P>
其实杜明澜看不出他有半分的害怕,脑海里却已经出现了他被那些武士绑住扭送到小泉三郎的卧室的画面。</P>
梅昕玉的声音低低的:“我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我想要是有人陪着我该多好啊。”</P>
杜明澜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出理智的牢笼,一点点渗透到他的血脉、身体,让他心跳失控,让他嘴巴开合却无法发出声音。</P>
梅昕玉把脸凑到他的眼前:“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P>
杜明澜并没有看到他是否有黑眼圈,甚至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他说的话,他满心满眼都是梅昕玉的脸庞和身影。</P>
他真好看。杜明澜心里再次冒出唯一的想法。</P>
梅昕玉的目光紧紧锁住杜明澜,他的目光如同蛛网,天罗地网一般把杜明澜牢牢网住,杜明澜看到他轻轻动着嘴巴,然后他的声音传到杜明澜的耳朵里。</P>
杜明澜听到他说:“Sexuality should be like mustang, but I want you.”1</P>
杜明澜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脉搏都在鼓动,鼓动着一个词——在劫难逃。</P>
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而梅昕玉就是他的“劫”。</P>
劫起于初次见面,劫深于后来的无数次相处。</P>
他也许对梅昕玉一见钟情,也许还是见\/色\/\/起意。</P>
梅昕玉的小楼真的挺宽,尤其是卧室,从地毯,到窗台,再到床铺,杜明澜身体力行地进行了测量。</P>
梅昕玉的床铺挺暖和的,尤其是当杜明澜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P>
杜明澜现在还无法准确想起两个小时前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P>
但是毫无疑问,梅昕玉在勾\/\/引他,而他,被梅昕玉深深吸引了。</P>
梅昕玉这个人,听名字看本人都挺无欲无求的,没想到……</P>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杜明澜从床头柜拿起眼镜戴上,然后他低头看去,就对上了梅昕玉的目光。</P>
梅昕玉眼里全是悲伤和追忆,他仿佛要剖开自己的心肺和杜明澜坦诚相对,他决定今天就把关于自己的一切告诉杜明澜。</P>
他想赌一把,赢了便皆大欢喜,输了,便满盘皆输。</P>
“明澜,我有事和你说。”</P>
杜明澜刚要说话,梅昕玉就伸出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巴。</P>
他说:“在我说完之前,你都不要说话,不然我怕我无法继续下去。”</P>
看到他手臂上和锁骨上自己刚才留下的痕迹,杜明澜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脸庞上,点着头答应了,梅昕玉开始徐徐道来。</P>
“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有着证据的,也许是在他自己的记忆里,也许是在别人的记忆里,也许是在一些普通的东西表面——老家、书本、照片或者其他一些不起眼的东西。</P>
“但是我的存在,却找不到该有的证据,因为我已经存在了百年,后来我甚至不敢留下丝毫痕迹。百年太久,久到我曾经存在的证据都一一消失,久到记得我的某个一身伤的人已经不在了。</P>
“而我为什么还在?不,我没有存在的证据……</P>
“我像孤魂野鬼,找不到埋身之地;我像浮萍无根,只能随波逐流;我像嘶声力竭的孤鸿寡鹄,找不到归家之途。</P>
“一百多年,物是人非,我走过很多地方,看过无数山山水水,也见过无数面孔身影,目睹旁人悲欢离合,还吃过数不尽的食物,尝尽人生五味。然而这些地方却没有一处能让我长留。</P>
“我不能长留。</P>
“我只想有能证明我存在的证据,虽然我知道最后这些证据也都会毫无例外的一一消失不见。</P>
“可是我依然想要证明——我存在,真真正正的存在着。尤其是遇到你。</P>
“明澜,你愿意做我今生今世存在的证据吗?”</P>
梅昕玉仿佛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神专注认真,仿佛盛下整个世界,又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杜明澜。</P>
杜明澜怎能不动容,本就是他先动的心,此刻如何再能按耐得住?</P>
梅昕玉却还不打算放过他,非要让他激动、心疼。</P>
“杜明澜,你愿意成为我与世界唯一的联系吗?你愿意吗?”</P>
杜明澜不愿意吗?不,他十分愿意,他无比愿意,他恨不得回到梅昕玉所说的家乡带着他远走高飞,然后隐居山林,不愿让他亲人分离,孤独漂泊那么多年。</P>
“我当时就想,哪怕我以后老了死了,在我能动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要陪着昕玉。”杜明澜声音里带了哽咽,“他孤独漂泊近百年,没有一个人陪他,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长住,他就像浮萍,没有家,也没有亲人。”</P>
杨冬青和殷亦九听得很认真,此刻看到杜明澜脸上的悲戚,他二人心里不免感触良多。</P>
杜明澜接着说:“我只怪那时候的自己嘴笨,除了我愿意就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P>
杨冬青说:“陪伴比说什么都重要,昕玉他要的也不是甜言蜜语。”</P>
杜明澜点头说:“是啊,他要的一直不是甜言蜜语,他只要我的陪伴。我一直陪着他,我们在无人的角落拥抱亲吻,在冬天借着大衣的掩盖牵手,如同一场隐秘的爱恋,无人知晓,也不需宣告,直到……”</P>
直到云山那片别墅被炮火夷为平地,却独留下梅昕玉那一栋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