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写不了字。】
用左手别扭地吃完东西,没多久,骆梦白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进到病房为我做检查。
她边拿出听诊器边对宋柏劳道:“表弟,下面来了几位警察说要问小郁几个问题,我暂且拦着没让他们上来,你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都让他们明天来了。”宋柏劳放下环胸的双手,有些不耐,“我去去就回。”
说着离开了病房。
骆梦白替我仔细做了检查,用手电筒照我的眼球,问我有没有头晕。
“没有,除了手有点痛,其他都没什么感觉。”
骆梦白闻言看了看我的手:“表弟跟你说了吧,你的手肌腱断了,不过已经重新给你接起来了,只要拆线后坚持复建,很快就能和以前一样灵活的。”
她检查完了,放下我的手,目光落到我的小腹。
这一个两个的眼神都太诡异了,我伸手按在那里,忧心道:“怎么了?”
“嗯?”
“你和宋柏劳今天都很奇怪。”
骆梦白戴着防尘口罩样的止咬器,让我很难看清她的表情,只能通过她微微眯起的双眸,猜测她该是在笑。
“因为我和表弟都很关心你啊。”
她的话并没有让我放下心来,我迟疑着问:“我不是得了什么……肿瘤绝症之类的?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真的,我心理承受力很强的。”
骆梦白一愣,眼波柔和:“不是。”视线移到我的下腹,她声音更低了几分,“当然不是。”
她让我放心,说我什么病都没得,身体很健康,完了叫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虽然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但我能吃能睡,也没别的症状,渐渐也就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心大的暂且将这一插曲放到了一边。
我在医院住了四天,这四天几乎每天骆梦白都会亲自为我做身体检查。宋柏劳自第一天后便没有再来过,骆梦白说夏盛要和阮家打官司,所以最近他特别忙。
朱璃结婚那天几个人精一团和气,叔叔来贤侄去,走时还约了下次继续聊,转眼就打起官司,商场如战场,上一秒盟友下一秒敌人,说得就是如此吧。
出院前一天晚上,我半夜口渴醒来,赫然瞧见昏暗的光线下,我床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悚然一惊,心脏狂跳,差点吓得滚到床下,所幸第二眼我便反应过来那是谁。
“你,你怎么来了……”我靠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水压惊。
宋柏劳坐在那里,安静而出神地盯着我,两手指间不断翻转把玩着什么,我仔细一看,发现那是根雪白细长的烟。
“之前我们谈论过关于孩子的话题,你还记得吗?”
他的问题太突然,让我一时反应不及,十分茫然。
他停顿了下,做了个小小的提示:“如果你怀孕了,你会怎么做。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原来他说得是这个关于孩子的话题。
“记得。”我说,“打掉不要。”
使用过后的生育囊会与孩子一同从beta体内取出,我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可以孕育生命的容器,又怎么可能再次怀孕?他的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宋柏劳手指间的动作一停,平静道:“对,打掉,把我们的孩子……杀死。”
最后两个字几近呢喃地从他唇齿间吐出,那残酷又温柔的语调,叫人毛骨悚然。
我有些不适地攥紧身上的被子:“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他已经知道我身体的状况,提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他站起身,夹着烟去了外面阳台。
门轻轻合拢,透过透明玻璃,我只能看到光线暗淡的室外忽地燃起一点橘红,在漆黑的夜里被薄雾笼罩,时隐时现。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了解他,有时候,又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
等维景道人的度亡道场做完,我就要想办法离开他,离开香潭。
我不能再和他继续耗下去了,这样毫无意义。
出院那天,九嫂来接的我,回到维景山上,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浓的食物香气。九嫂说特地为我炖了猪骨汤补身体,希望我的手能快快长好。
近日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关系,我总是很贪吃,似乎身体自发的急于补充耗损的能量。分明午饭已经吃过,闻到骨头汤的味道我又忍不住口水激增,要九嫂给我盛了汤,再添了一大碗饭。等饭汤一股脑都下了肚,眼皮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沉。
“我先上楼去睡一下。”知会过九嫂,我一个人上了楼。
打开卧房门时,流通的空气一下子带动了窗前的白纱,我瞥见窗台上一丛绿意,怔愣了片刻,快步走了过去。
撩起纱帘,窗台上摆着一盆长得十分茁壮茂盛的含羞草。
我用指尖碰了碰嫩绿的叶片,一如它的名字,整片叶子被碰触后立时害羞地蜷缩了起来。
直到叶片又重新舒展开来,我才放下纱帘,转身坐到床上,开始解身上的衣物。
赔给我一盆更好的有什么用呢,都不是原来那盆了。
躺到床上,望着窗台上那盆若隐若现的含羞草,我困倦地闭上了眼。
晚饭时,九嫂直接敲门将我唤醒,把饭菜用小桌板盛了端到我面前。
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有鱼有肉,还有一小碟时鲜水果,连橙汁都是鲜榨的。平日里宋家吃得就够好了,这简直是又升了个档次。
上次宋柏劳生病都没有这个待遇,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短短几天家里换了个新厨子?
吃着饭,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九嫂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惊道:“是骆先生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