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她的同伴,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你找国王帮忙,喊几个人把那个死去的摄影师收了尸吧,我看看,喏,这是地图,大概是这边,虽然都炸碎了,但勉强弄一点,再加些遗物,烧成骨灰,让她带回去——当然,记得让英国人付钱,让国王趁机敲一笔。”
康德用力摆手:“好了好了好了,我该去接毛子了。”
康劲竹无可奈何,只得向记者小姐那边走去。
爱丽娜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感到无辜、难过又冰冷。
科尔死了,自己得救了,那个中国人驾驭着神鹰掠过长空,熄灭地狱之火,拯救一个又一个生命,直至精疲力尽,满城星光……
这件事情如果报道出来,恐怕要值至少三个普利策的——超能力,法国雇佣兵的屠杀,人性的光芒,简直可以拍成电影了。
可她现在完全没有一点报道大新闻的兴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傻傻地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了那位中国大使帮助她的提议,她只是想站在这里,等那个救她一命的中国人,想谢谢他,也想跟他说几句话……仅此而已。
她等了很久,终于看到那辆车里亮起灯光,却犹豫着不敢上前,紧接着看到他的父亲过去,交谈一会儿,又出来,然后他父亲似乎发现了自己……
最后,那位绑架案中的中国人,这件事的中心和起源,向自己走来。
爱丽娜低声道:“先生,请问……”
“爱丽娜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康劲竹腹诽着儿子的无情和无趣,多好的机会啊。
记者小姐抬眼看了一眼悍马的方向:“您的儿子,醒来了吗?我能不能跟他说几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感谢一下他……”
康劲竹暗自叹了口气。
“抱歉,爱丽娜小姐……”
他这样说。
记者小姐露出了黯然失落之色,低下头来,泫然欲泣。
——啊这小兔崽子。
康劲竹本来想直截了当地打碎这英国女孩儿的念想,见她这样,心里一软,嘴巴就开始不受控制。
“康德觉得见面与交谈没有益处,只会留下伤感,他没能救下您的同伴,为此感到歉然和自责,所以羞于见到您……”
爱丽娜猛然抬头,瞪大了灰色的双眸,神色就像在枯萎中重新绽放,她慌乱道:“不,不不不,我不会责怪他的,他没有错……”
康劲竹轻声道:“这就是他所担忧的,爱丽娜小姐,如果您不怪罪他,那就一定会怪罪自己、将同伴的逝世归咎于自己身上,而交谈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个心怀歉然的人在不断自责、越陷越深罢了。”
“所以康德才不愿意与您会面。”
——阿西巴,老子在干什么啊!
爱丽娜的身子微微抖动,眼神不断闪烁,继而捂住了嘴巴,终于开始低声抽泣:“他……他真的是一位绅士,一位高贵而善良的人……”
——草。
康劲竹心中无比别扭。
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我和他都为您同事的事情感到遗憾,他已经通知国王了,请国王协助,派人去收敛您同事的遗体和遗物,我们会尽量为您提供帮助……请问您有什么打算?”
记者小姐哽咽道:“我……我不知道……科尔……”
就在这时,康劲竹心中一动。
——不能让这小畜生这么舒坦。
他刚好想起了一件事,大使透露的消息,还有与国王的商议。
于是康劲竹温声道:“您如果茫然不知所措,请容许我提出自己的看法和一点点建议,毕竟我总算比您多了一些阅历和年岁。”
“请、请说……”
“您的同伴,您的同事,一位伟大的新闻工作者,科尔先生,他与您一起踏入科莫拉的土地,是为了从这不义的战争中寻找罪恶的真相,他们被邪恶的法国雇佣兵绑架,被他们害死,这座无辜的城市也被白磷弹袭击,孩子,老人,无辜的平民,受伤甚至死去……”
康劲竹循循善诱:“我想,这样邪恶的事情,是所有正直文明的人所不能容忍的,您的朋友为了揭示这样的真相,被残忍的法国人所杀死,他做出了牺牲,我想,您有义务让这牺牲不至于白费,我想,您有义务写一篇报道,让全世界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以您与科尔的名义……”
爱丽娜的双眼渐渐亮了起来。
“是……对的,您说得对。”
她想起一事,又瞟了一眼悍马的方向,轻声道:“可是,您的儿子,他好像有点……不同寻常,这个如果报道出来……”
“这就是要稍稍改动的地方了,但这篇报道的主题,是反战,是控诉,是揭露,而不是超能力和超自然,对吗?”
康劲竹说道:“我并不是说要让您造假,可有的时候,为了真正重要的新闻能够发布出去,我们不得不采取一点措施……我们只关注现实部分,而超自然的那一部分,就交给各国政府来做决定吧,爱丽娜小姐,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您也过不了贵国政府那一关。”
我也是为了你好啊,英国小妞。
否则你一回国,怕是就要被军情六畜搞得不胜其烦。
爱丽娜犹豫着,慢慢地点头。
“拍下来了!拍下来了!”
康德从白雾世界里拿了个DV,跑到后座,探着身子,拍摄着父亲与大洋马说话的画面,一边是身材挺拔的康爹,一边是低头含蓄的外国女人。
“哼哼哼哼……”
真相是无关紧要的,主要是画面,有了画面,就能随意发挥。
完美。
我会拿给妈看的,你看她会不会信你的说法。
——就这样威胁老爹吧。
“走了!”
他拍了一下方向盘:“你在这里看家!”
“父亲,不带我一起吗?”
“这次就算了。”
康德说道:“你在这里守着,小鲍勃还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万一被偷了家怎么办?有事儿就喊我,我传送回来,DV我放在这里,你也给看着,别被我爸发现了——能拍多久就拍多久。”
“是。”
荷鲁斯的声音有些古怪。
甚至透着一丝丝得意。
不过康德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嘱咐了两句,身形重新消失,一道空间坐标锚点镌刻在希摩之鹰上,他已经出现在夜空,向远处掠去。
“唉……”
荷鲁斯的幽幽叹息中,蕴含着继续按捺不住的得意。
今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并且看到了父亲的另外一面。
父亲与父亲的父亲的交流,争吵,质疑,还有发泄,以及那满城的星光,人性在黑暗与光明之间徘徊……所有的一切,都在荷鲁斯的注视之下,悍马自始至终,都在那里静静地旁观。
无人知晓,可他就在那里注视。
而且……
怎么说呢。
荷鲁斯由衷地认为,从他这个机械生命体的视角看来,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毫无疑问,应该是……
行车记录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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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五千五百字,二合一了。
PS2:明天要去广州……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