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弈出了口火气,眼神闪烁地思虑着整件事,铁冰河恭顺地跪着,听候他差遣,那低眉垂眼的姿态宛如一个小媳妇,罗天弈一定神看去,忍不住又想发火,“铁冰河啊铁冰河,你爹妈真给你取了个好名字,若非你还能拿刀子剥人皮,公子铁定踹你出府军去!”
铁冰河把脸崩紧,露出几分冷峻神态,肃然道,“属下誓死追随公子!”
“崔宅那边,多安排点人手继续盯着。”罗天弈收起扇子,扇端轻拍掌心,一通吩咐,“人追丢了给我找,什么城西城东,玩的好一手障眼法!那伙人多半就隐在闹市里,你跟杨炎——啊,那小子还废着!你跟他副官说一声,让巡城的天隼一同搜查。那使刀的人,哼,你们寻到了不要动手,立刻回报我!”
铁冰河唯唯应了,罗少府君终于放过他,“你下去,唤韦武来!”
铁冰河自怀兜里摸出人皮面具戴了,又化成一副平凡脸孔,到车后去寻人,那韦武一手控缰,脑袋半耷拉着,却在他靠近时猛地扬起脸,泼了他一笠沿的雨水。铁冰河拉马侧避,抹着脸狠瞪过去,冲他指了指前头马车。
韦武登上车,随手脱了雨笠搭在车夫头顶,钻进车内行了个礼,便席地而坐,发梢衣袂淌了几许水滴下来,他浑不在意,道:“公子何事吩咐?”
“崔家那旁亲,审得如何?”罗天弈问。
铁冰河杀了被骗聚崔宅的一帮盐商,杀了盐行行首崔朊朊,唯独崔行首的一个远房表侄没杀,甚至是在杀人之前,便把这人捕下了,当晚又交给了韦武审讯。
“他认了帮崔朊朊做事,廉价暗购私盐,货与各府县商肆,也交待了几处购盐的场所,却说不出贩盐的是什么人。”韦武答道,将讯来的消息一个个禀告。
崔朊朊苦心钻营,半生辛苦,坐上了南京盐行商首的位置,城府心计自然不小,这种暗买私盐赚取暴利的不法勾当,断然不能亲力亲为,替他办事的人便是他的远房表侄,一个他信得过的可靠心腹。可惜一闻说他倒台丧命,这心腹也颓废了,昨夜韦侍卫长亲自审讯,没用上几种刑罚手段,嫌犯便交待了一干子从孽,吐露了不少私密。
“那几处场所顺藤摸瓜,必能摸出些什么。”罗天弈又展了扇子摇,马车转了个弯,颠簸了几下,雨下得不小,沙沙作响。“就是费时费日。那人能帮崔朊朊做这暗门勾当,应是个精明细心的,只怕还没那么老实,十分内情吐给你个三分,图个从轻保命,剩下那七分能要狗命的话,保不齐就烂肚子里了,给公子仔细磨磨那蚌嘴,要他把肉都吐出来。”
韦武点头应“是”,罗天弈忽然揭窗向外唤了声“高慎”,高慎驱马走近来,听他问了一句:“周常顺那头传来了什么消息?”高慎回道:“那老儿没有动静,昨日来了消息,只说他腿脚不好,把物色奴婢的事交给他徒弟去奔忙。”
罗天弈放了窗帘,低骂了句:“好个狡猾的老狐狸!”
他杀了崔朊朊一帮盐商,这中人更不敢动了。当日设局诱他报讯,这老儿未必看不出,然而情势所迫,他不得不通风报讯,将险情报知上司或同伙,如今这情形他又如何看不出自身朝不保夕,哪敢再轻举妄动。
罗天弈心思飞转,杂七杂八的念头从心间闪过,忽然想起傍晚被朱烨留着用膳,丹阳王旁敲侧击话着家常,刺探他姐收了“妆礼”的态度,席间服侍的婢女如走马灯,那意图好不明显,竟是要把宫婢也给善如赐几个过去。罗天弈把“旧宅翻修住不下太多人”的话一口说出,绝了他心思,心头还是添了不少堵。这忽儿想起这事,与周常顺的消息串搭在一处,猛然灵光一闪,将窗帷又掠了起来,高慎还傍着车不即不离走着,见状侧身靠近来,罗天弈低声吩咐道:“查一查他那徒弟去跟什么人物色奴婢。”
高慎答应了,罗天弈回过头来,向车厢内的韦武道:“崔家的事,你这边去盘查。另外一件事,今晚还有个人犯,给公子狠狠审一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