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媚着眼,托着酒杯儿到他嘴边,一边唱一边喂他喝下:“……盼月儿,说鹊儿,不如撒着个空帐儿!枕罗儿,穿缎儿,不如嫁取个薄情儿!”
“不好不好!”一曲听完,罗公子大摇其头,“这曲儿太酸,本公子听着闷心儿!”
“公子想听什么?”仙儿偎入他怀里,纤手斟酒,不经意望见戏水的龙舟,忽然惊笑起来,“好俊俏的许仙,我若是白素贞,也要动凡心了!”
“仙儿,你这是瞧不起本公子?”罗公子轻拍她脸颊,眼却随她望向那艘龙舟。
彩亭上三四个小童扮着白蛇传中的人物,坐在中间溜着凤眼儿的,却是个眉目如画的少年。看他头饰冠带极不合身,竟是抢了身旁小童的许仙戏帽。明明该是滑稽的扮相,被他一张美脸一衬,真如仙人一般。那几个小童围着他,又是嘻哈取笑,又是惊羡地看着。
舟上梢头一杆打过去,笑骂:“这是哪家的公子呀,跑这里戏耍来了。”
打得不重,那少年却受惊吓般,冠帽一歪掉了。但那梢头也没打中,少年慌慌张张地一闪,差点跌出舟去。小童们扯住他,“哥哥玩嘛!”
少年顿时眉开眼笑,“玩什么?我要扮白蛇娘娘。”
罗公子看一眼,又对怀里美人调笑,“仙儿快喂我。”酒杯儿凑到美人香唇边,心下还是疑惑:城里哪家公子有这等容貌,倒没听过。
仙儿含了酒,凑上去哺他。两人嘴唇相贴,春意撩人。罗公子眼角却溜到了舱外悠悠碧波,日光水光闪耀一片,将他眼里一掠而过的寒光折得无影无踪。
许多船舫往这边拢来,彩鸢船儿正对着白蛇龙舟,慢慢滑过。
泮池里一片嬉玩惬意的笑闹声,在这澄净无邪的欢喜里,突然破弦般咻地一响,似极远而来,转瞬已在耳旁。许多人还没听清,咻咻咻,接二连三的惊响中,大片翎箭破空而出,划过斑斓日影,像一个个黑点投在结彩鸢的画舫上。
秦淮河尖叫连片,鹅鸭冲天。
仙儿僵了身体,舱外噗噗声响不绝于耳,身旁早不知掉了多少根飞箭。
罗公子抱着她滚了两下,贴着她耳朵取笑,“仙儿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也太大胆了吧?”扇柄在她身上要穴疾点数下,左手不知何时抄了一把箭,一抖手赏了几个乐师船工。
舱外第二批急箭来势更猛,他挥扇击闪间,双眼无意扫过窗外那座彩亭。
一船的血,小童、划手早葬身乱箭,那美貌少年穿花乱踏,躲过几下,不知是否惊骇太甚,臂上忽然中了一箭,扑倒在船沿,再没起身。
仙儿眼珠转动,正见薄薄的羽翎在乐师心窝上轻颤。她惨白着脸,“罗少主,我们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罗公子冷笑,“你们给舒月岚卖命,焉知今夜就是他灭你金沙帮之时!”
“你不必挑拨离间,仙儿心甘情愿为他死!”
“瞧不出金沙帮主的女儿竟是个多情人,委屈了你在这秦淮河卖唱了。”舱间不够宽敞,飞箭穿船,又狠又密,罗公子拖着一个无法动弹的人,躲得有些狼狈,不由生了几分气恼,连连冷笑,“我偏不让你死!”
口中发出一声短啸,外面声响越发混乱,似是两帮人马互相厮杀,飞箭再没射进半支。他击昏仙儿,将她丢在舱里死人间。随即走到船头,无视满眼碧波血染,只凝望着龙头上彩亭,眼神瞬息万变。
万千计较不过刹那事。忽然足下发力,使画舫逼近了龙舟。他伸手拖过那少年,钻入一艘渐渐靠近的篷船中。
观龙舟的人魂飞魄散,那逃乱的场面仿佛天火临世,一条青影转来转去,忽然掉下一块黄桥烧饼。
“小肆!小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