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有先生和大公子偏袒,你以为就能肆意妄为了?区区山野村姑,你们愿意跟她呆在同一门下念书,我可不愿意,只怕败坏书院的名声……”
大公子在旁默不吭声,看身畔一切好似浮云飘过。小杜鹃这时才知道,原来即使对方愿意跟自己相与,也并不代表他真的放下成见了。
“在他们眼里,奴家只是个苗女。”站在人群中央受尽欺辱,小杜鹃的脑袋开始变得麻木,她明明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却总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痴呆着望向大公子,祈求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急得泪眼汪汪,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等到他走过来,得来的却是一句足以让她坠入深渊的话。
“你走吧,书院确实不适合你,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大公子款款讲道:“若是你以后有学问上的事情想要求教,那到时候再说吧。”
“好,我走。”撇下这句话后,小杜鹃再也没回过头。
她并没有多么伤心,反倒是有一种参透人世的畅快感——即便自己如何复出真情实意,很多时候也仅是徒劳罢了,但是,她不后悔。
“如果有一日在他乡重逢,我一定也会笑着面对他们。”她心里期待的那个自己是多么豁达,可惜好景不长,不过数日,苗王病重,即夜宣召小杜鹃交代后事。
小杜鹃知道父亲身体一直欠佳,但在这一日来临之际,心中依旧悲戚难忍:“爹!”她怦然跪倒在地,扑到父亲厚实的手掌上,感受掌心逐渐流失的余温。
“鹃儿,你被逐出书院之事,我已知晓,你不必难过,此事,实乃意料之中。”
“爹,奴家不难过!奴家只怕你真要离我们而去了……”
“这世上,千金易得,唯有真情难觅。鹃儿待人接物向来诚挚,却不可忘记要慧眼识人。为父死后,今后大事小事,皆要听从娘亲和姥姥,不可妄为。”
语罢,苗王陷入长久的沉寂,他的呼吸很微弱,但胸脯还在起伏。下人小厮见状,赶紧将小杜鹃请了出去,让后续的托孤大臣进门。
父女二人再次见面时,是在葬礼之上。
杜鹃花的花瓣漫天飞舞着,成百上千的小厮将整座山上的杜鹃花都摘了下来,不间断抛向天空,一时间仿若下着血雨。
此乃这支苗裔独特的“花葬”习俗,让逝者与杜鹃花一起消散,待来年重生于世,继续保佑子孙后代。
杜鹃看着父亲的遗骸在焰火中逐渐消失,记忆往昔,满是欣慰。
之后,苗王虽死却犹生,时人皆道苗女阿鹃身上尽是苗王少年时的模样,不仅对修习蛊术毫不感兴趣,而且屡屡向外与汉家百姓结识,继而促使越来越多的苗人下山,越来越多的汉人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