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越过松林,回到了锅碗瓢盆齐备的山洼之上。
妖魔自信他会找回来:“你让我等的好着急啊,差点因为肚子饿,吞了这小子。”
王焕怒问:“宋二呢?”
“宋二?呵,早就进了我的五脏庙。”
王焕怒形于色,对铁剑如臂使指,剑指妖魔。
那妖魔却半点不慌,慢条斯理的解开捆缚赵蟾的麻绳,掐住脖颈提起来。
妖魔笑吟吟:“把你的破剑扔到远处,不然我现在就吞了他。”
“你……”
赵蟾痛苦挣扎着。
“再说一遍,把剑丢了。”
妖魔嘴角含笑,静静观察难以抉择的王焕,防止其不管不顾冲杀过来。
吃人无算的他,可太喜欢看人族陷入两难境地时的取舍,唯有如此,人性里的善恶才体现的淋漓尽致,味道才甘美。
突然感到掐住赵蟾脖子的手臂轻飘飘的,不解转头。
少年紧握三尺余长的桃枝。
桃枝发了嫩芽。
肌肉虬结的手臂已经被斩掉,落在地面,染了泥尘。
妖魔愣神之际,重获自由的赵蟾不遗余力奔向王焕,如同侥幸咬了天敌一口的虎崽子。
王焕同样被赵蟾此举惊呆了,不过他回神极快,大步疾奔,铁剑当头向妖魔砍去。
“唉,常年吃人反教人啄了一嘴。”妖魔眼睁睁看着剑锋逼近,无奈叹息。
叹息而已,并不绝望,仿佛死的不是他。
身躯劈成两半。
鲜血丝毫没有,甚至五脏六腑也没有,像空有皮囊的鱼鳔。
妖魔变回宋二的模样。
“小子,我要把你炼成鬼使,令你日日夜夜服侍在我身侧,教你丁点不自由!”
伴随狂风呼啸、松涛阵阵,妖魔的声音若隐若现传来。
整个山牛村的乡亲们接二连三现身,他们被腥臭雾气缠绕,面色铁青,眼白倒翻,鬼气森森。
“我吃光了山牛村,把他们炼作伥鬼。王力士不是要除恶务尽吗?尽可杀的他们魂飞魄散。”
妖魔躲在暗处哈哈大笑:“或者,他们吞光你的阳气,白白便宜了我。”
王焕四下巡视,怒道:“只敢藏起来的跳梁小丑,有没有胆气现身和我决一死战!”
“莽夫!”妖魔嗤之以鼻,“我喜欢智取。”
整座山牛村惨死的伥鬼扑向王焕和赵蟾。
顾不得暗中躲藏的妖魔,王焕喊道:“过来!那是伥鬼,身上有伥毒,染上伥毒,生不如死!”
乡亲们都已变成伥鬼,眼下不杀,今后定然为祸一方。
王焕让赵蟾躲在自己背后,铁剑挥舞,剑法大开大合,似狂风扫麦田,收割着只听妖魔命令的伥鬼。
“王力士不愧是上品锻体境的修士,如此众多的伥鬼,居然奈何不得你。”
王焕剑斩一头又一头伥鬼。
人死兴许会变成鬼,鬼死了,真就如灯灭。
最后一个伥鬼的面貌是李老丈。
王焕紧握剑柄的手微颤。
这些无辜百姓被妖魔吞吃残害,又被炼成伥鬼,最终由他亲手将这群可怜人杀到魂飞魄散……
他举起剑,终究慢了半拍,伥鬼李老丈刹那间变化成五官诡异的妖魔,“哈,中计了!等的就是你心软。”
妖魔一掌拍飞铁剑,五指如勾,眼看要扯断王焕的喉咙。
一直躲在背后的赵蟾,在妖魔拍飞铁剑那一刻,便攥着嫩芽新发的桃枝斩了过去。
五年如一日的锤炼基础剑技,等到用时,信手拈来。
何况,采漆工同样讲究时机,一棵漆树,在最好的季节、最好的环境、漆树身上最合适的刀口,生漆采的才多。
赵蟾远比其他采漆工对时机的把握更加敏感。
无论是剑斩的角度,还是挑选的时机,皆为上上之选。
仿若滚汤浇雪,一指粗细的桃枝,轻而易举斩断妖魔身躯。
王焕急喘着粗气,手臂哆嗦,他虎口迸裂,鲜血直流,难以置信的瞪着妖魔让桃枝自胸膛处斜斩成两截。
他的铁剑被县城斩妖司的高人附加了法力,斩妖除魔方能跟吃饭喝水般容易,这根随手就能折断的桃枝,为何犹有过之?
风吹散腥臭的雾。
真正的李老丈露出身影,一动不动,像一座石像。
王焕如释重负,嘶哑道:“妖魔死了,你看,李老丈在那儿。伥主一死,伥鬼成石,妖魔真死了!”
赵蟾依旧警惕着周围。
王焕忍痛捡起铁剑,低声告罪,一剑斩杀李老丈。
回头时,赵蟾死死紧攥桃枝犹疑的盯着自己,不,不止提防他,少年对一草一木都戒备着。
“身手不错,连妖魔也杀得。唉,没想到这次的妖魔竟懂幻化之术,怪我境界低微看不穿。”王焕绝口不提桃枝的神异。
“我不是妖魔,我是你王大哥啊,你是要赚十五文铜钱的!”
王焕提及铜钱,赵蟾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