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曾国藩忙于制定方略的时候,关于高楼寨惨败的大量报告也陆续送到了帅府。
这些报告来自相关各方,其中地方官府的辞令与朝廷主流看法基本一致,认为“亲王求效太速,视贼太轻,以致兵马俱困,一败不振。如能持重稳进,料不至于此。”
随僧格林沁参战的将官则对轻敌之说一笔带过,认为失利的主要原因是清军内部失和。
许多人将矛头对准了巡抚阎敬铭,指责他数月来“安坐省城,并不发兵守隘,任贼肆意奔突,不为援应,致僧王遇伏被害。”
还有人对布政使丁宝桢提出质疑,认为他“在曹县防堵捻匪,从未获一胜仗,亦未与僧王大军会和,致僧王孤军苦战兵败。”
曾国藩知道这些指控并非空穴来风。但败仗已经吃了,僧格林沁已经埋了,再据此去责难封疆大吏实在毫无意义,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除却指责地方官之外,报告对于当日战况的描述大同小异,满眼都是“敌众我寡”“苦战不退”“奋勇争先”“力战不敌”之类的套话。
正看的哈欠连天之时,一份篇幅略长的报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浙江处州总兵陈国瑞呈来的战报,文中详细说明了其手下官兵被捻军骑兵击败的过程,并且提到了一支不寻常的小股敌军。
“数十贼兵皆留发辫,黑布遮面,所持枪械连发连射,几无停顿,且精熟于马上行进中射击,实乃前所未见之敌。”
这是些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曾国藩微微一皱眉。
捻军主要装备刀矛弓箭等冷兵器,虽然也有少量杂七杂八的老式枪械,但士兵未经训练、弹药极度匮乏,所以基本派不上用场。
不久前与捻军整编的几千长毛兵倒是可能带去一些枪械,但这些人留着辫子,断然不会是长毛。
何况自己与长毛交手多年,对他们的装备水平一清二楚,从未见过如此先进的洋枪。
曾国藩顿时来了精神。再去翻阅其他战报,又找到了两处相似的描述,却都十分简略。
看来陈国瑞所言非虚,这些人值得留意。他起身在桌案旁踱了几步,刚想吩咐手下仔细追查,随即不禁哑然失笑。
区区数十贼兵,即便再强悍又怎能影响战局?若将此列为僧王战败的原因,未免太过荒唐。
此事不值得大费周章,但也不能坐视不理。他略一思忖,将相关内容誊抄下来,派人去济南府送给阎敬铭,请他看着办。
阎敬铭近日来心绪不宁。他在山东巡抚任上坐了两年半,期间饱受匪患之苦,早对捻军恨的牙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