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明日写份新租约送来。”魏永明收下金条,送走郭宝后插好门栓回到内院,忍不住又去猜想他兄弟二人的来历,自然依旧是摸不着头绪。
半月之后,冰消雪融,鲁西南一带烽烟再起。捻军从河南、淮北两个方向进入山东,在曹州、济宁等地与驻防清军展开鏖战。
省城团练随之进入战备状态,时刻防备捻军来袭。就在此时,前任济南知府陈宽因久病不治,在家中与世长辞。
噩耗传出,在济官员纷纷上门吊唁,百姓自发组织哀悼,西城营上下更是无不悲痛。
陈宽在任时亲手创起西城营,十年来精心扶植、处处维护,可谓是西城营头号恩人。何大庚闻讯痛哭失声,下令全营为陈宽戴孝三日,待送其棺椁启程返回原籍后便一病不起。
魏永明等人大感忧虑,轮流守在病榻前安慰陪护。在大伙接连数日的精心照料下,何大庚精神略有好转,人却瘦了一圈。
这天魏永明让芹菜炖了一锅鸡汤送到公所,何大庚坐在床上喝了两碗,久违的露出笑容说道:“我身子已经好多了,近来让你们跟着操了不少心,着实过意不去。”
“噫,您怎么还跟我们客气?”魏永明心中高兴,随口跟他开起了玩笑:“你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光棍,在济南无依无靠的,我们不操心谁操心?”
“说的也是。”何大庚把空碗往旁边一搁,仰头望着屋顶出了会儿神,悠然叹道:“眼看五十的人了,留在这里给你们徒增麻烦。”
“不不,我不是那意思!”魏永明懊悔自己说错了话,忙伸手在脸上使劲一拍:“瞧我这张嘴!玩笑都不会开!您可千万别误会!”
“我明白。”何大庚淡淡一笑:“我虽在病中,心思却也没那么窄,玩笑话还是能听出来的。这个念头早已有之,与登初无关。”
“早已有之?您是说”
“我久居南省,习惯了温暖的气候,难以耐受北方冬季苦寒。如今上了岁数,只恐还要给你们多添麻烦。与其这样,倒不如趁早回家整顿房屋田产,过几年清闲的养老日子。”
“您真这么想?”魏永明半晌无语,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里天气虽冷,人心却是暖的。您执掌西城营多年,弟兄们无不把您当作父兄一般敬爱,有我们这些人在,您又何须顾虑养老之事?”
何大庚轻轻叹了口气,面色怅然的点着头沉吟不语。
魏永明仔细瞧瞧他的神色,小心问道:“依登初猜想,先生心中所虑并非养老,或许仍在为陈大人逝去而伤怀吧?”
“自然免不了感伤。”何大庚微闭双目凄然笑道:“我与陈栗堂乃是世交,自幼相识,有通家之好。后来他联捷进士,在官场一路高升;我却因反抗英夷被革去了功名,漂泊多年后才又蒙他召唤来到济南。”
“是,陈大人于您有恩,也于西城营有恩,我们都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不敢忘却。”魏永明低声安慰:“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先生不要过度哀伤,多多保重身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