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静,所有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他。
崇恩微微一笑,大模大样的举起酒杯:“诸位同僚,各位团练的弟兄,今天大伙在此齐聚一堂,是为了给毛鸿宾大人送行。说起我身边这位毛大人啊,近年来为了团练事业尽心竭力、鞠躬尽瘁,那是有目共睹的。拍着良心讲一句,他可谓是咱们济南团练的奠基人,也是全省官员的榜样,大家说对不对?”
“对!毛大人辛苦了!”
“毛大人于济南团练劳苦功高!”
“毛大人实乃我辈楷模!”
满院子人乱哄哄嚷成一片。崇恩等他们稍稍静了一些,笑眯眯的把酒杯端到毛鸿宾面前:“毛大人此次高升,自然是仰仗天子皇恩浩荡,朝廷慧眼识贤,却也足见其本人才能之卓着。来,咱们这杯一起敬毛大人,共祝他日后平步青云,芝麻开花节节高!”
“祝毛大人步步高升!”众人齐声高喊,捧起酒杯一饮而尽。
魏永明舔舔嘴唇,心中暗觉好笑:听说崇恩此人是笔帖式出身,做得一手好文章,诗词歌赋也样样擅长,没想到一张嘴全是大白话,丝毫听不出高明之处。
偷眼看何大庚等人脸上神态时,却见他们个个面色庄重、不苟言笑。他登时又想通了几分:在座团练中许多乡下人都没念过书,崇恩大概是顾及到他们,所以故意把话说的粗浅易懂。
崇恩五十岁出头的年纪,浸淫官场少说已有二三十年,不料在这种场合却依然能够如此接地气。魏永明很是意外,油然对这位巡抚大人生出了几分好感。
一杯酒落肚,众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大快朵颐。布政使、按察使、山东学政、济南知府等官员又依次举杯为毛鸿宾道贺送行,各有一大套文绉绉的说辞。
看旁边人轮流推杯换盏,崇恩似乎是耐不住寂寞,竟然亲自走下台阶来给大伙逐桌敬酒。
团练们受宠若惊,有人慷慨陈词、大表忠心;有人卑躬屈膝、满脸谄媚;还有人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大庚一直聚精会神注视着崇恩的动向,见他刚向这边迈动脚步,立即起身相迎,桌上其他人也呼啦啦站起一圈。
崇恩笑盈盈的踱着方步走到桌旁,身后端酒的随从及时介绍:“大人,这一桌是济南府所辖西城营。”
“西城营?啊,我知道。”崇恩点了点头:“今春与发匪鏖战临清,你们也在军中吧?作战相当英勇,不逊绿营精兵呐。”
“是,谢大人夸赞!”何大庚躬身施礼:“在下西城营总营官何大庚,拜见抚台大人!”
“免礼。哈哈,何大庚,好名字。”崇恩饶有兴致的看看他左右:“这几位呢?”
何大庚一一向崇恩做了介绍,最后指着魏永明说:“这位是营中帮办魏登初,大人此前曾在临清城中救过他一命,今日他是特意来向大人当面谢恩的。”
“噢?在临清?”崇恩眯着眼看看魏永明。
“正是。”魏永明毕恭毕敬的答道:“当日小人被胜保部下砍成重伤,多亏大人您及时赶到,救下了小人的性命。”
“哦?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崇恩心不在焉的笑笑:“临清之战甚为惨烈啊,细枝末节已记不太清了。”
“是”魏永明略觉尴尬,稍微一迟愣,后面准备好的一套感谢之词便没说出口。
何大庚赶紧帮忙打圆场:“抚台大人公务繁忙,况且平日多行善举,自然不能件件都记在心上。各位弟兄,咱们共同敬抚台大人一杯酒,感谢大人对西城营的悉心栽培!”
“嗳,互敬,互敬。”崇恩从随员手中接过酒杯,大大咧咧的往面前一举:“望西城营在何营总的率领下日日精进,尽忠圣上,报效朝廷,早日再立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