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举手投足皆是风雅:“我听闻,三百年前,景宣帝屈衡瑞永光年间,江湖上有一位奇才,三岁习武,五岁拜师玲珑子,十岁独创绝世剑法《弹指剑》挑战众多高手闻名于世,舞象之年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可惜,及冠之年练功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亦有人言乃遭人暗算。”
梅君鹤这一年行径五千里地,听过各种各样的传说,翻阅剑法也毫不耽误与人聊天:“你说的是辟闾侍其,传闻此人名字是父母两个复姓叠加而来,其父母恩爱多年,乃武林中有名的神仙眷侣,后来隐居山野。当年辟闾侍其遭奸人所害经脉爆裂,辟闾松与夫人侍其月为他报仇灭了五大派——崇山派、太岳派、北岳派、苍梧派、渡青派,夫妻二人自刎于洛水之畔,自此五大门派不复存在,中原武林重新洗牌。”
秦枫相当意外:“后事竟是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梅君鹤却陷入《秦家剑法》不能自拔,一手握书简一手比划招式,似乎感觉坐在椅子里限制了发挥,拿起火盆里的火钳站在空旷处径自练起来,春燕端着饭菜进来叫了三遍才回神,丢下火钳放下书简:“燕姨,你来了。”
春燕看着吃得起劲的梅君鹤既心疼又怜爱:“公子,慢些吃,你饿坏了,我只能给你熬了稀粥,菜的味道也淡,秦少爷他们吃菜有一丝甜味儿,你不喜欢甜的,所以我只放了少许盐。”
梅君鹤喝了一大碗粥,再盛饭时被秦枫拦下:“不能再多吃了,否则会胃疼,待明日肠胃好些了再多吃点,入夜了要少吃。”
春燕抹着眼泪,不过一年的时间,梅君鹤脸颊凹陷,面色蜡黄,衣服挂在身上都把人当纸鸢放了:“公子这一年受了不少罪吧?”
梅君鹤接过秦枫的手帕擦干净嘴巴:“我洗干净再还你。”
秦枫微笑着摇头,看到眼前与自己同年的人瘦脱了相觉得有些难过,他自小锦衣玉食,除了练武皮肉遭罪没吃过生活的苦,往日里见到乞丐都是小厮去施舍,此时面对梅君鹤忽然觉得自己太享福了:“无妨,我的手巾都是婢女准备的,有很多。你,受苦了。”
梅君鹤眸光坚毅,语言简短:“我很好,乞丐能掩饰我的身份。”
秦枫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在梅君鹤眼中,能活着就是很好。细细想来,也是啊,能逃过梅冷的追杀,与昔日的相识重逢,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呢?他也不想自以为高贵的身份去说话:“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再聊,我看你对剑法感兴趣,你先拿着,明天爹应该会亲自教你武功,祖父大概也会监督。”
翌日。
清晨的阳光洒落些许暖意,秦枫到练武场时只见一抹单薄的身影身着短打,手握长剑,出剑干脆利落,收剑英姿焕发,赫然就是昨夜他给梅君鹤的《秦家剑法》的上卷,他惊愕道:“一夜半卷,两天就练成我两年练的功夫吗?”
醇厚苍劲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胡说,君鹤只是记住了顺序,练成起色大约需要一年,不过……对他而言一年足够了。”
秦枫恭敬地作揖:“祖父是说,一年后,君鹤不再需要《秦家剑法》?”
秦湘玉望着还在将剑法招式连接成扣的六岁男童:“他适合更高深的剑法,自己会悟出来,鸿儿,你多提点些,他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秦鼎鸿耳提命面:“爹请放心,我会仔细教他。”
秦湘玉睨了一眼自家的这个蠢儿子:“愚钝,你无须画蛇添足,他不懂的地方钻研不透自会问你,其余的你不用教,省得教偏了,跟你一样庸碌!”
秦枫别过脸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祖父是秦楼历代楼主巅峰,容貌清俊,武艺卓绝,卦相之术更是举世闻名,奈何爹资质平庸,自己虽比爹好很多,比之祖父仍有些差距,他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疑问:“君鹤天赋较之祖父何如?”
秦湘玉捋了捋胡须,自叹弗如:“卦仙剑圣,哪个在前你没点数?”
秦枫摸摸鼻子,外人皆称秦琢道骨仙风,哪晓得说话恨不能堵死对方,最亲近的人也不例外:“祖父,您如此不怕外人说您有失风范?”
秦湘玉浑不在意地挥挥衣袖,一柄利剑在手,声音在剑光后传来:“做人在己,做事凭心,外人是何人?”
秦鼎鸿握拳轻咳,嘀咕道:“若非世家之后、名家之辈,就差说干卿底事了。”
秦枫回望自家爹爹不觉好笑:“爹,你当心祖父收拾你~”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三声,父子二人一左一右如水风车般避开,站稳身形的刹那,“笃笃笃”三声,三片竹叶依次钉入二人身后的枫树,父子俩艰涩地挤出一抹苦笑,痛苦和快乐只有他俩自己懂。
秦湘玉与梅君鹤一老一少,练武场上流星剑挽出剑花无数,无名之剑紧随其后,竟只慢半招,一整套剑式下来,秦湘玉长剑回鞘,梅君鹤亦立身站定,秦湘玉不自禁地颔首称赞:“不错,半招只输在你功力尚浅,一年后,你可以与鸿儿比试比试了,看看你能在他手里过几招。”
秦鼎鸿都惊叹于梅君鹤的记性:“爹只演示了一遍,就记住了?”
梅君鹤被问的自我怀疑:“那我再回忆一下,秦伯伯看看对不对?”
秦鼎鸿伸手想打断,见那双眸子锃亮只好缩回来,轻叹:“我不是质疑你啊,我是叹服这记性,也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