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今日睡不着,漫无目的地走着,哪曾想就这样不经意间就走到了谷主的门口,隔着门能看见亮着烛火,谷主有一个习惯就是睡觉必须熄火,入睡前光照强了都不行,原本想抬手敲门问问,结果里面忽然从屋里传出异样的声音。推门而入,谷主正倒在冰冷的地面,甚至不需要号脉就从桌子上取了绿色瓷瓶给她并水喂下,又将人抱到床上。
“晚晴,晚晴,对不起,对不起……”许闹不知做了什么梦,始终念着那个时别多年的女儿的名字,“是我不好,我该早些去见你……”
冥夜守在许闹的床边,听着许闹不停地说梦话,尽管片段零星,但是她知道,是为了那个多年未见之人,那个小孩她只见过一次,被谢文墨抱在怀里,叫谷主“妈咪”,跟谷主约定,十四年后来枫林镇找谷主,但是去年忽然断了联系,今年都三月了还是没有那个小孩的消息传来。是因为谢文墨没有告诉那个小孩吗?毕竟那时候小孩才一岁,再如何伶俐,记性怕也没有多好吧!
许闹依然在梦境中无法醒来:“谢文墨,你杀了我,否则我阉了你!”
冥夜微微一怔,她听惊蛰说过,更是听江湖中传闻过,谷主曾失身于烟花阁主谢文墨,只听说是被人抓去下了药,确切的她没有打听过,对她而言,跟着谷主的那一刻,谷主的过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有她在,会护着谷主。她俯身唤着:“谷主,醒醒,谷主,我是冥夜。”
许闹拧着眉心:“冥夜,对不起,对不起……”
冥夜的心也钝钝的痛起来,笑着握住许闹的手:“谷主,你没有对不起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本就无须给我回应的。至少你给我的回答是诚恳的,你没有为了留住我而欺骗我,你给了我最大信任和理解,甚至准许我离开。谷主,别跟我道歉,我受不起,你不欠我的。”
许闹又好似换了梦境:“君鹤……君鹤,我想……”
冥夜忍不住叹气:“谷主又想梅少了~”
许闹却连着方才未说完的话,问道:“君鹤,我想去看晚晴,上次在战场你说战后会带孩子们见她一面的,还作数吗?我,我一个人,我怕看到谢文墨控制不好情绪,会伤晚晴的心。你陪我一起好吗?”
冥夜不知如何回答她:“谷主,这是个难题啊,我明知你厌恶谢文墨,按理说我不希望你去谢家小院找他,但你作为母亲也没有理由不去。”
许闹快要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对?为什么怎么做都是错?去看晚晴不对,陪着鸢儿他们还不对,谁说的,难道非要把我分成两半才行吗?”
冥夜觉得许闹这些年实在心力交瘁:“谷主,随心就好了,别让自己为难,这江湖路多难走啊,何苦还要自己为难自己呢?”
许闹笑了:“那我就去见晚晴吧,我想她了。我去年等了她一年,她没有给我写信,也没有来枫林镇找我,今年我去找她好了。”
冥夜紧紧攥着那只手:“好,谷主不管去哪里,我都跟着谷主。”
许闹仍然念着那个只能出现在梦境里的人:“君鹤……”
由于许闹身子不太好,本来准备一月底就离开的四人在雪域暂住几日。
二月二,路上的积雪渐渐少了,暴风雪的天气稍稍小了,许闹一行人告别了才旦益西和几个孩子,几人在风雪中砥砺前行,一直从惹萨骑着牦牛原路返回,从昆仑丘路过,隔着一千个台阶啥也看不见,当然他们也没那个心情看。
半个多月的时间,终于从惹萨走到了河西沙州,玉门关正逢飞沙走石的暮春,春寒料峭,除了北风基本没啥别的特色。
按理说玉门关是没有春天的,因为玉门一直没有季风,年降水量稀少,地质干燥,多荒滩戈壁,存活的植物大约是红柳、胡杨、梭梭树一类根系发达又耐寒耐旱的植被。
许闹有些纳闷儿,雪域跟河西的边界都有人守卫着,不知为何乌兹国的边境却没有,她到了玉门之后特地写了封信给渠漫——
漫漫:我去年九月底入昆仑,但一直到今年二月再次走了昆仑,途中两次路过乌兹国边境,却始终无人把守,不知以前有没有这种情况,我心里没底,你写封信问问家里的情况吧?——许
车非顾长成了大小伙子,确切来说是长成了威武雄壮的男人,十九岁成婚,二十岁生子,今年二十五,刚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两个儿子,长子车非溯,次子车非涘。
许闹最初在公冶乐正口中听到车非溯的名字没觉得什么,现在次子的名字也出来了,出处就取得很有意思:“小顾,你这两个儿子取的名字是来自《诗经·国风·秦风·蒹葭》,里面最后一节‘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取字‘溯’和‘涘’,是吧?”
车非顾晒得红里发黑的脸庞没有了年少时的俊逸,只有英武不凡和憨厚踏实,那是西北人正宗的“红二团”,他爷爷车非玥也有的:“嘿嘿,谷主,被你发现了啊~那不是在你编撰的《诗词大全》里面吗?我觉得挺好听的,就取了名字。”
许闹笑了笑:“已经生了俩,你还要吗?”
车非顾挠了挠头:“谷主,属下还想要两个,跟着谷主走,不掉队~”
许闹差点给一口水呛死:“跟我走?我那是四胞胎,不要也不行!”
车非顾一脸尴尬,要不是他现在脸色原貌就是红黑色,脸红的能当猴屁股了:“谷主啊,主要我跟香香感情好,我俩在一起也忍不住啊,就只能呵呵……香香与我同年,都喜欢儿女成群的天伦之乐。”
许闹正色道:“所以,你俩是真的还想生?”
车非顾欢喜地点头:“对,我俩准备再生两个到三个,多子多福嘛!”
许闹没有再说话,多子多福,车非顾的思想才是浥朝的主流,像他们这些两胎二孩儿才是这个时代“奇葩”的思路,好在他们都不用在意那些眼光:“好吧,我祝你们俩能得偿所愿,儿女绕膝,享受天伦!”
车非顾憨憨道:“多谢谷主祝福!”
许闹还是想操心一下:“对了,女人三十五岁之后身体就不好了,要生就在三十五之前,最好三十岁或者三十三之前。你俩什么时候生够了,不想生了,可以……昼白你来,给车非顾解释一下。”
昼白的脸“腾”的绯红,硬着头皮把车非顾叫去一边给普及一下“知识”,真是为难他一个未婚未育的男子汉了,给一个已婚已育的人讲如何避孕???
许闹憋着笑看向昼白黑成锅底的脸色就能猜出车非顾都问了什么灵魂拷问,忍着笑出了门,扶着墙一通狂笑。
昼白没好气道:“谷主,您悠着点儿,笑岔气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