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闹一只眼半睁一只眼闭着,好不滑稽,端起自己空空如也的碗,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干了它!”
令彩蒙觉得好笑,但又有些担心:“千顷,你今晚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许闹趴在桌子上抱着自己的碗,嗓音弥漫着悲伤:“蒙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很想很想,想到午夜梦回,泪湿绣枕?”
令彩蒙忽然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倒酒饮酒,三碗酒下肚才停下来,目光呆板地望着夜空里的皎月,神情讷讷:“千顷,你真坏,怎么能问这个问题呢?!”
许闹又倒了一碗酒递到她的手边,眼神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一丝醉意,却仍然深情几许:“我不坏,我只是,想他了……”
令彩蒙又灌了自己一碗酒,眼睛迷离地看着许闹,扁扁嘴,开始嚎啕大哭:“我也想她……千顷,我想我娘了……呜呜呜……”
许闹怕她朝后仰栽倒了,揽她入怀,一脚将椅子勾过来坐下,像大姐姐般抚摸着她的长发,拍着她的后背:“想娘,就去见啊~”
令彩蒙哭的更凶了,泪水一股脑儿地往外流,有两次都差点哽住喘不上气:“娘被大当家看管起来了,从我四岁就看管起来了,因为爹爹给梅公子通信儿被发现了,告诉梅公子武林大会时令氏欲对他不利,谁知道院子里出了叛徒告诉了大当家,刑讯逼供爹不肯说,娘就被抓起来,爹只好说是梅公子问武林大会的时间,她回复了一下。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爹与梅公子有什么交往,所以问对方给的什么条件,爹说,我自幼有咳疾,想求梅公子准许济世医圣贺震阳为我治病。后来大当家许是觉得太忽略我们才会让爹爹偏激,请了悬壶医仙贺向南给我治好了咳疾,但不能患风寒,所以爹爹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我们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一、廿十一才能见一次母亲。后来,院子里的所有女子都被打发了出去,以防止爹爹将我化成丫鬟放跑了,最后连仆人都被轰走了,在最外围终年守着几个武功高于爹爹的死士,我们一家人都被看大当家的看管起来了。”
原来如此啊!当年武林大会突然推迟是因为这个变故,正因为忽然延后,让君鹤得以在那次武林浩劫中胜出,尽管最初他也有取胜的把握,也会令棹隐烟波死伤无数,但多出来的时间给了他很好的反击机会,保存了棹隐烟波最大的实力,才能给韬儿自保,才能守护凉王府、守护大浥,这份功德,不可衡量。
她也没想到,她原以为令氏一族只对外族心狠手辣的,没想到会对自己人也会这么狠!难怪令江白的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凡事亲力亲为,令江河他们更高兴,派个死士守门就是了,不必担心令江白会让令彩蒙换了丫鬟逃出去。
昨夜还在犹豫令江白是否值得肝胆相照,原来令江白十二年前就已经做了选择,如今她倒是可以下决心了,得找令江白商量一下,此事要从长计议,否则赔了夫人又折兵。
令彩蒙哭累了,倒头就睡。
许闹将内力运了三个周天后,伤势基本痊愈,撤下面具仔细地塞进怀里,这才窜入令江白的寝室。
令江白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今夜十六,还有五天,正想着,眉头轻皱,抬手便挡开迎面而来的袭击,只一招他便知自己不是对手,拔出枕下的匕首,刀锋喉前过:“你是谁?”
许闹手沉如疾风,纵然赤手空拳,仍旧在一招三式之内扼住他的喉咙径直抵在墙上,声音压得极低:“令江白,我听说,你和你夫人、女儿都被扣在这座院子长达十二年,无法与外界联系?”
令江白豁然开朗般,扔掉手中的匕首:“大当家,何必亲自试探,我既说过不会放弃妻女,就不会食言的。”
许闹也松了手,火折子临空而过,点燃了一盏油灯,裙摆飞扬,赫然是一抹蓝裳坐在椅子里,弯眉淡淡一蹙,大眼盈盈一转:“怎么,你觉得令江河有能耐一招半式就定你的生死?”
令江白当然不觉得他有这个本事,可自己打不过令江河,甚至打不过令江海,也是真的啊:“阁下哪位?”
许闹拍了拍桌子,往旁边的椅子看了一眼,语气不容置喙,眼神犀利:“你们院儿外边有多少看门狗你不知道?坐过来。”
她起初以为那些人都是令江白的人,为了避嫌就直接跟竹清远和桃在外间密谋,此时回想起来,还好他们没有出去屋外散心,然后作死地大声再说些秘密,他们的音量都很小,且由于窗户在偏三七分的地方,从外面只能看见里间的部分空间,而外间的门一关,更看不到外间,所以也保险。
令江白警惕地坐在跟许闹一桌之隔的椅子里,声音也低了下来:“你是?”
许闹也不再跟他打哑谜,单刀直入:“我是许闹,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带着你的妻女?”
我是许闹……许闹?!
令江白愣了半晌,磕磕巴巴道:“你是许闹?就,就是那个废了令江湖的许闹,凌风谷的谷主许闹?”
许闹无语了:“是,我问你要不要离开——”
令江白本能地回答:“想,十二年了,如何不想?”
许闹的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敲击出节奏:“让他们主动放弃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我会给你夫人下药,让她染病假死,你可以想个办法——”
“我殉情!”令江白毫不犹豫道,“这话我对冰冰说过,如果帮了梅被发现,她有危险,我会陪她一起死。”
许闹满头黑线,狠狠瞪着他:“你们还有女儿呢,我家君鹤才不要你们一起给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