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君欲行边疆(1)(2 / 2)

丹心汗青 浣青衣 2193 字 11个月前

当年君道醉沙场,看九州,烽烟扬

我唱战歌送君往,高唱

如今我歌声已哑,难高歌,迎君还

我站在城楼细数,将士三十万

忽见君跨马提枪,旧衣冠,鬓却白

我将祝捷酒斟满,且问

君可安康?”

一时间,众人似乎同时回忆起永安二十年的初夏……

朱色旗帜上,黑色“端木”二字迎风招展,银色铠甲的端木和腰间一柄同色却邪剑,白色战马踏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

年少的端木熙一身玄衣,骑着黑色战马跟随。

主帅端木和与副帅端木熙后,是主将贺知行与副将晋楚宾白,然后是骑兵,步兵……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十万多人的大军开拔,场面震撼人心,却又怀揣着希冀与眷恋。

谁都知道,端木军一去就是多年不能再回来,因为永安帝(那时候还未驾崩,没有追庙号太祖)下令常年镇守边疆,无诏不得回京!

送行的人群,年迈的父母由儿媳和幼子相扶,孩子由母亲、伯娘和婶娘领着,没有大声的痛哭,只有低声啜泣。

他们是为大浥而远驻边塞,又即将多年不见,论谁都会恋恋不舍的吧?

一面面军旗在风中飞卷,马蹄声时急时缓,步伐铿锵有力。

燕子在暖阳下来回,黄鹂在柳树间窜梭,让离别之意瞬间变得温暖。

叶廉清站在最前头为端木军送行,冲着领头的方向抱拳,高声呼喊:“端木叔叔,端木兄,叶浊心有所感,献上一首《壮士歌》——

荣朝明月浥时关,滚滚黄河蓝蓝的天

壮士铁马将军剑,旌旗半卷出青都

女儿柔肠男儿胆,滔滔热血浥服冠

大漠无垠江湖远,暴雨惊雷夜如磐

美人泪杯中酒,天下任丈夫肩

风萧萧路漫漫,情切切意绵绵

生死盟山河恋,君与臣恩与怨?

何必回头伤往事,且把风流唱少年

万里江山千钧担,守业更比创业难!”

她将“秦”和“汉”俩字改了,改成浥朝跟前朝陈,“长安”改成了青都。这种事情都是秘密,只有竹尘赋一人知晓,后来许闹跟渠漫也知道了,各自的夫君也就秒懂,但都三缄其口。

端木和跟端木熙坐在战马的马背上,回过身冲她抱拳回了一礼,眼神如一道闪电般明亮,她看到其中坚定不移的信念,负重前行的使命。

他们都知道边塞苦寒,又荒凉又贫穷,端木和却保证镇守边塞的同时,会竭尽全力发展燕州,于是燕州城辖下的两郡五县(庸关郡、边城郡、三里屯、徐水县、五里坡、枫林镇、常山县)在端木和励精图治后,取得了很不错的政绩,甚至连带着蒙郡的赤县、呼延县,也随着端木军的治理改善了民生。

七年来,端木和因积劳成疾而患了重病,身体极速衰败,不到一个月,就过世了。

直至永安帝变成了太祖皇帝,太子变成了太平帝,皇长孙变成了太子,端木军换了主帅,端木和便被太平帝追封为正一品“护国大将军”。

如今端木熙也阵亡,太平帝索性为端木熙赐一品军侯“定国侯府”的府邸,在大浥,正一品军侯位同公爵(寻常侯爵为正二品),由长子端木睿继承,并且在府邸门前题了“肱骨之臣”、“中流砥柱”八个字。

一个“定”字,可见太平帝对端木家两代人的功勋大力赞扬和嘉奖!而肱骨之臣和中流砥柱八个字,更是为官者的荣耀!

端木睿是端木熙的嫡长子,今年刚七岁,嫡次子端木省才四岁,还有一个庶女端木棉将将两岁会走路。

三个孩子被提前交托给了许闹,成人都死了——端木熙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妾室,妾室还是妻子病重前抬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给他,一来可以帮忙打理府中琐碎事务,二来负责照看孩子和丈夫,但在大浥,继室、续弦仍是妾,所出子女也是庶出,只有原配正妻所生才能是嫡出。

不过继室和续弦的子女是可以上族谱进祠堂的,若只是小妾,即便是贵妾所出,也只是比奴婢高出一级,并不能与其他兄弟姐妹享受同等对待,是以才有了“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说法,民间更以自荐枕席为妾而不齿。

后来端木熙与继室中了巫毒,端木熙趁着还未昏迷,将三个孩子拜托给许闹送去了凌风谷,这才得以保全端木家后继有人。

端木睿、端木省、端木棉在战后被叶廉赫带回了青都,由云卿亲自教养,跟漆雕塞外、漆雕明月做了同窗好友,庶女被漆雕司南天天牵在屁股后头,跑东跑西。

端木睿也成为了浥朝第一个七岁的军侯,最年轻的军侯!

不久,太平帝再次颁布一道圣旨,特准未亡人再嫁,任何人不得阻拦与辱骂,若情愿守寡者感念其深情厚谊,特允后人男儿进青都书院,女子进闻香书院。

当将士们阵亡的噩耗与龙燕二役的捷报抵京满一月,当苍甲军回京满一月,青都的一切似是都变了,又仿佛都没变。

江府梧桐雨歇,云绾头戴白花右臂缠白色孝布,一袭素衣,紧握着徐小南的双手,眸子微红,含泪劝慰道:“小南,要不听江老爷的话,另嫁他人吧?圣上也下旨允许女子再嫁,你无子无女,新婚一月,趁着热孝未过,不必委屈自己守丧三年。”

徐小南静坐在侧,相似的装扮证明热孝未出,清泪两行,声音颤抖:“云绾姐姐,你也要来劝我……莫说你有三个孩子,以云飨太傅正一品上公大卿的身份,纵是五个孩子,只要云家想招婿就会有排着队的人等。可是,你还想跟别的男人一起过日子吗?还能再看得上别的男人吗?你忘得了漆雕慕远这四个字吗?放得下他吗?”

云绾双手微微颤抖,眼泪瞬间决堤而下,泣不成声:“对不起小南,我不该劝你……”

徐小南泪如雨下,却是唇角上扬,双眸闪动着黑暗中仅存的光亮,惊心又单薄:“云姐姐,我不是为了守寡,我是为了守住他给我的家……这是我们的家啊……是他求叶副帅带回了我,是他用十三年治愈了我,是他让我远离那个噩梦般的地狱,是他温暖了我十三年,哦不,今年是第十四年了……我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我不能走,也不想走,更不会走!”

云绾也不知是在心疼无子无女无依无靠新婚一月的徐小南,抑或是在心疼一样丧夫之痛的自己,抱着徐小南痛哭流涕。

徐小南本是温婉贤淑的江南女子,哭起来梨花带雨,不似北方姑娘涕泗滂沱,双唇发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泪如泉涌无声无息。

二人也不知究竟哭了多久,只见得天色将暗,云绾便起身要离开:“真抱歉,打搅你了。改明儿我叫三个不争气的孩子认你做义母,也给你养老。”

徐小南搀扶着她,手一顿,眼眸中满是感动,虽然拒绝了,但是心里有了他想:“谢过云姐姐,还是不必了。云姐姐陪我去一趟公爹的院子吧,我有事相商。”

江府正堂的一侧院子,月渡阁。

天边浅月初升时,檐下灯火次第熙,堂中老丈渐行远,满头长发循序白。

徐小南忍下伤心唤了一声,待对方回身便行礼轻声说道:“公爹,小南有一事相求,望公爹思虑一二——夫君保家卫国,儿媳想排他之忧。战后多遗孤,小南想以认领一子一女的方式收养,不知公爹……”

江阔凝视她良久,知道云绾也劝不住她,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我原是想将家产尽数捐献国库,你如此说,倒也算与我想到了一处。吾儿一生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老夫便以余生护他之所护,守他之所守,以全他二人这份赤胆忠心!不必说一子一女了,索性多养些,能养多少养多少,算是为朝廷分忧,为圣上解难。”

徐小南见江阔此番言论,立刻躬身行礼,泪落无声:“多谢公爹成全。”

江阔背手远去,空余廊下寂寞两人,云绾眸中含泪不落,徐小南强撑着拭泪。

云绾孤身离开江府,徐小南一人独坐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