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廉清听着耳旁风声骤变:“尘赋,接箭!”
竹尘赋在后方,与刀凛冽配合恰到好处,补天剑法同玄天刀法拦下所有箭雨,这次是全部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给逆风继续当武器。
叶廉清先看了一眼城下,已然用盾牌形成了屏障,弓箭奈何不得,她取了玄铁枪,拉下腰上缠绕的飞爪系在哨楼的粗木桩上,又余出许多。
雪魄挡在她身前:“副帅,属下去!”
叶廉清不由一笑,轻声道:“我能确信自己毫发无伤的回来,你能吗?”
雪魄竟无力反驳她:“我……”
叶廉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不过半刻钟,等我回来!你记得让他们对准敌军再次放箭啊~趁乱多杀点!”
雪魄只得让开,眼睁睁看着她飞身而下。
叶廉清使出十成功力,借了助跑之势,踏在城垛,紧握长枪飞下城楼,离城时用枪尾再次借力,如离弦之箭弹出!
距敌军七尺远时,玄铁枪以横扫千军之势破了盾阵,劈天裂地,大杀四方,最后借着仅存的几个执盾者一踏,长枪又一次在敌军身上找到支点,凭着力的反作用旋转身体,躲避箭矢时直接飞向城楼。
与此同时,逆风的箭雨再次射向敌军,而敌方同样抓住时机向叶廉清射箭……
霎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竹尘赋守在城墙,抓紧飞爪的绳子拉了上来,一把扑倒她,任由飞箭从身边掠过也不起身,就这样将她护在身下,声音发着颤:“你是将军,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我是你丈夫,也早就做好了为你牺牲的准备。”
叶廉清感动无比,眼泪忍了又忍,拍着他的脸笑出声来:“浑说什么胡话,哪里就这么容易死了!还有,我们俩可还没有成亲呢~”
竹尘赋赌气了,满脸阴郁地爬起来,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气她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还是气她们一直没名没分。
叶廉清却没工夫陪他一起生闷气,站在城楼上,目光紧紧盯着城外的形式。
破城桩又开始响起来了,一声一声,催的人心里烦躁不安!
果然是北狄最厉害的部队,反应迅速,不过片刻就回过神发起反攻了。
谷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丸子,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叶二公子,这是我们天煞最有效的迷魂散,想办法给撞城门的那群人撒下去就行,保管他们几日都醒不了!”
竹尘赋一把拿过去,飞一般跑下城楼:“我去!”
叶廉清眉毛一跳:“我也没说我要去啊~他跑那么快干嘛?”
谷风噗嗤一笑:“叶二公子,我先下去了,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到的送过来!”
果然,只见竹尘赋单手扒在城门的最高处,身子随着城门一起晃着,先屏气凝神,再将手从缝隙中伸出去,掷地有声。
“噗——”
一阵白色烟雾四下散开……
谷风一早就催着所有士兵远离城门,听着城门外传来不少倒地的声音,心里暗自爽快!
哼,我大浥的城,岂是那么好破的?
……
万灵山峡谷,战斗已至终章。
最终,苍甲军仅余江梧一人拼死血守,北狄也只留下十几个,江梧用尽了力气才杀了其中几个最疯狂的,仅凭意志力与最后的几人殊死搏斗,而结果是他的身体由于多处被灼伤,已精疲力尽,被三人的长矛穿透身子挑起,挂在悬崖上。
那几人已然被烧的面目全非,如今这副致人死地的模样更显狰狞,就在他们想要逃走时,身后长枪将三人全部扫落崖顶,跌入还未熄灭的熊熊火海。
江梧看着终于沉寂下来的万灵山,似乎能看得见汤河,他忽的想起出发前对二弟说的话——
“二弟,我奉副帅之命去万灵山峡谷了,若你活着,我死了,记得替我劝你嫂子再嫁。”江梧认真地看着他,“拜托了。”
江桐也一改往日的“不靠谱”模样,庄重道:“大哥,我去守汤河了,倘若我死了,你活着,你替我暗中给她找个好人家,没有比我更好的男子,但是有比我能许诺白头的男子。她叫天南星,是天誉天御医的四女儿。”
江梧微微扭过头,看着遥远的城镇,紧紧攥着玄铁枪:“副帅,江梧率兵……以血肉之躯守住了万灵山峡谷,末将万死不辞,末将幸不辱命……”
仿佛一晃多年前,江南鸢州的春光明媚时节,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梨花带雨,又惊又怕地望着他伸过去的手,直到他眉目展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小身影才将手递给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那个小小的手掌,温和的声音如春风拂过心头:“南儿,我叫江梧,字鹓鶵,我带你回家。”
江梧左手握住从怀中摸出来的一块汉白玉的项坠子,目光涣散,喃喃道:“南儿……这次……换你带我回家吧……”
……
汤河岸边,盛轩逸已经死了,贺知行在勉强支撑。
江桐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被寒风吹透了,身边倒了五百多人,贺知行那边倒了三百多,手不停地发抖,等了几个时辰,总算再没有敌军凫水过来,眼见天色黑透,贺知行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不知在做什么,叫他也不理人。
陪伴江桐的只有那只被自己白日里从北狄手中救下的,鸿爪受了伤的孤雁,在这漫漫长夜多了一丝安慰和温暖。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了,夜色深了,黎明将要来临,河边依然非常沉寂,除却北风呼啸没有任何动静。
北狄本来会水的就不多,今日白昼杀掉的八百多人已经算是全部的水中好手了,而技术不怎么样的早在入冬的河水里冻死了,哪里还有机会游到岸边。
思及此,他虽然保持着战斗的姿势,但还是笑了:“副帅,汤河再无敌军进攻,江桐不负厚望……”
江桐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紊乱,总感到很热,热得像那年被老虎打伤的夏天,他重伤痊愈,一副不着边际地大笑,在山中高呼着女儿家的闺名,见到对方不知羞红了脸还是气红了脸更开怀了,高声道:“天南星,我叫江桐,字鸾凤,记住了!”
他自顾自地缩着身体,捂着胸口深深藏起来的那个荷包,好似就不那么热了,只有淡淡的思念呢喃在唇边:“天南星……你的名字是一味草药……能解毒消肿……我的手冻肿了……你……能不能帮我消消肿啊……肿了就不好看了……你喜欢好看的……你……你一定要帮我消肿……啊?”
夜风吹散了那个充满疑问的字,无人应答,寂静的冬夜格外的冷,格外的冷,冷得人的心,都冻住了!
一只哀鸣着的、落了单的鸿雁漫无目的地飞了一圈,最后衔着江桐腰间常年佩戴的玉佩远走,振翅飞向西南方,飞向远在一千七百里之外的街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