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尘赋看着贺知行被吓到了,缩着身子退出去,不禁摇头叹息:“你啊,还真是凶~”
叶廉清瞬间泄气了:“尘赋,你不懂,燕州一役,是前所未有的攻坚战,若不能尽快修整,可能牺牲的不止这八万人,还会更多。那都是人命啊!”
竹尘赋将她裹在怀里,满是心酸与疼惜:“是,我不懂行军打仗,可我懂你,我知道你想力挽狂澜,想让他们撑到苍甲军从青都赶来,我知道这是一场苦战,生死由天。但我更知道你本是奉皇命巡查边境,并非力战敌军,担着没有皇命的强势行军,又临阵换将,你这是罪上加罪啊!”
叶廉清苦涩的笑了,从慨叹变成唏嘘,最后换成了自嘲:“可不是,没有授命就强行排兵布阵,又是临阵换将,轻则军法百杖,褫夺封号、官职;重则定个抗旨不尊,或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罪名,秋后问斩!由此可见,我怕是不能安然无恙地回京了。不过,也得这场仗打赢了才行!如果输了,大家都是早死早超生了~”
竹尘赋紧了紧手臂:“阿秦……莫要乱说!”
叶廉清拍拍他的胳膊,目光澄澈,清亮如水,坚定不移的信念透过瞳仁射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是军人荣耀。当兵打仗,就要尽忠职守,要对得起这身铠甲!”
竹尘赋更加抱紧了她,他无法体会这种军人信念,只知道她的话没错,只知道不能让她有事,不能让北狄破了燕州城大杀四方:“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会让竹家高手助阵,会通知离府和秦楼一致出手对外。江湖大道,也是大浥子民!”
而后他摸出一支短笛,吹了三声,写了三封短笺,分别交给一只海东青、一只御雕、一只幼鹰。这三只鸟儿是凌风谷的四季堂堂主君念卿亲自为竹家驯服的,分别送给秦楼、竹家和离府各一只,三只鸟最近刚随他一起从青都离开,索性秦枫和离歌都交给了他暂时饲养着。
叶廉清总算浮起一抹真心的微笑,从昨日收到军情,她的神经就一直紧绷,此时才有了些许轻松快活:“尘赋,谢谢。”
竹尘赋小刀眉微微一挑,瑞凤眼弯成了上弦月:“谢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话不是你说的嘛?”
叶廉清柳叶眼陡然睁大,眨了眨,甚是可爱:“不,那是顾炎武说的,不是我~”
二人还没说笑几句便传来贺知行的声音——
“叶副帅,两万人,除了又过世的几十重伤者,其他人都已经在校武场了。”贺知行没有进大帐,只站在门口回复命令。
叶廉清脸上的笑意刹那消失,换上一副严峻冷酷的表情,随着贺知行来到校武场,站在台子上看下去,连担架上躺着的士兵都被抬出来了,心中的酸楚泛滥成灾,又生生咽下去,恢复寒心冰情的模样说道:“我是叶浊,苍甲军副帅,正二品车骑将军,奉圣上旨意巡查北方边境。”
听到叶廉清是奉旨前来,也不管是为端木军还是燕州城了,统一的双眼突然放光,斗志也是瞬息万变。
叶廉清扫了一眼台下众人,满目苍凉,平铺直叙的语气教人沉默:“端木军遭遇狄族埋伏,主帅端木熙负重伤,军师穆简为救主帅死于敌军刀下,副帅管跃被生擒,虐死在城门口,十万余人锐减至两万,可谓伤亡惨重!”
众将士都士气低落,场上弥漫着惨败的悲凉。
而下一刻,叶廉清气势凛然,言辞尖锐,直戳人心:“你们守卫燕州城多少年,北狄何曾来犯?如今不过是遭了奸人的暗算便如此垂头丧气?难不成养兵千日,连用兵一时的这点血气与决心都没有了吗?!你们端木军今日若教燕州州府也同徐水那般失守,有何颜面面对乡亲父老?”
人群中有人忽然抬眼就想反驳他,自己连父老乡亲都没了,谈何面对?
叶廉清却没有给他们任何人一丝辩驳的机会,接着质问:“有人或许会说,家中已无亲眷。是啊,大家都失去了至亲、至爱和至友,为什么?因为秋末北狄挥戈南犯,势如破竹,你们被算计吃了大亏。可是怪你们吗?不怪,你们也很冤枉,但朝中又有谁信?你们都死了,岂不是活着的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狄族屠城五座,还活得好好的,你们哪怕当下就死了,能死的心安理得,死的瞑目吗?而你们活着,却大仇未报,恨吗?怨吗?”
重伤的人中有一个断了胳膊的青年高声道:“叶副帅,早先听元帅说过,苍甲军有两支先驱部队,一支叫‘逆风’,主突袭、暗杀与断后;一支叫‘劲旅’,主正面强攻、中路集结、清扫战场。贺将军说逆风跟随叶帅来了,劲旅何在?是否不久也会到燕州?”
叶廉清虽略带疑惑,却仍然就着对方的思路说:“不错,劲旅不日即可到达,万望众志成城鏖战数日。”
她明白,这位是想给端木军一个坚持下去的希望,她,就是这个希望,因为她代表了苍甲军,代表了劲旅,代表了未来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战况。
贺知行凑到叶廉清耳畔小声解释:“他是副将晋楚宾白,为救将军受伤,军师死了,他就一人背着将军逃出敌军包围,与我汇合后,左臂伤口耽搁了时间腐烂入骨,才切了保命。”
叶廉清心中划过一抹敬佩,冲他点点头:“我叶浊还在,大浥的军威还在,你们的兄弟兵苍甲军也在!不过就是十日的征程,劲旅便会到来,难道撑不下去吗?”
将士们低头沉思,从最初的面露难色变为破釜沉舟的果决。
少时,她又从激将法变换为动情倾诉,眸中含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今日的话她都是用内力扩散到校武场的每个角落,让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