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廉清觉得自己又被迫吃狗粮了,见到姗姗来迟的竹尘赋也不由得娇嗔道:“尘赋,你怎么才来啊,去哪里了?快来跟我一起吃狗粮,不然我要撑死了,分一分!”
竹尘赋笑得温温润润,握住她的手安慰,而后加紧解释:“没事,我们也给他们喂狗粮。子玄叫我去了谢家小院,不知为何,这几年每到秋日子玄身上总会长脓包,又丑又脏,还瘙痒疼痛无法忍耐,青都所有郎中请了遍,仍旧不见好转,我家不是有秘方嘛,能稍微减少痛苦,我去给他送药了。尽管感情不深,好歹同是武林中人,伤了和气也不好!”
君念卿闻言稍稍低眉,默默地喝茶,唇角始终浮现着一丝笑意,脑中都是五年前的往事,那时他刚从红莲冰棺醒来半年多,也就是永安二十六年冬月初二,鬼换魂发作得刚刚规律,去棹隐烟波收拾那些逆反之人,恰好有消息传来,说谢文墨仗着自己不在江湖,大肆宣传与夜灯如何你侬我侬,言语之间尽是轻薄。
他知道,夜灯的初夜是谢文墨夺走的,所以谢文墨连床笫之事都拿去到处宣扬,不仅是打他的脸,更是将夜灯的名节损耗殆尽,最主要的是反咬一口说是自己厌恶夜灯才这样侮辱夜灯,把“小人”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年他二人合作是因为谢文墨对夜灯还抱有幻想,意图用谢晚晴要挟夜灯联手御史台,结果夜灯压根没有把卓逸轩算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关于谢晚晴的身世传言也是谢文墨说与谷中人的,夜灯纵然知晓,也只是赶走了他们,说明夜灯不想把成年人的恩怨撒气给一个孩子。
他看到自己的四个孩子时也终于理解了夜灯,自己不想死,因为想护着孩子们、教导他们,但是不杀谢文墨不代表放过,秋日私语,这毒药的名字还是夜灯取的呢,说是一个钢琴曲的名字,叫什么理查德·克莱德曼,他当时只觉得这个外国人的名儿太长了,直到夜灯给他哼了一段,曲子是不错,静谧而悠扬,钢琴他是没见过,然后夜灯给他画了一个大盒子一样的东西,还用黑白色比划说是琴键,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不大好看也不大喜欢。
记得夜灯说只是喜欢几首钢琴曲而已,对钢琴并没有多么爱好,但是曲子是真的不错,他记住其中有个叫马克西姆的,有一首是夜灯最最喜欢的钢琴曲,名字叫《出埃及记》,还有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他听过夜灯用琵琶弹奏那曲旋律,跟夜灯一样,也更喜欢《出埃及记》,悲壮而决绝,英勇而无畏,纵百死无悔。
至于秋日私语么,自然是要圆满的那样又疼又痒无眠无休地度过三个月才能消停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用这种不死人只折磨人的毒药,剩下的人么,得到结果都会直接杀了,谢文墨的待遇不同,因为谢晚晴今年才七岁,还小,所以谢文墨不能死。那是从夜灯身上掉下的血肉,夜灯舍不得让她没了父亲,也不想,自己则是舍不得夜灯左右为难,更不想谢晚晴死了生父后回到夜灯身边,那样自己的孩子会受委屈,谢文墨是什么样的人他心知肚明,谢晚晴可不简单!但是,自己和夜灯同为人父为人母,要是去杀谢文墨父女俩,报应在自己孩子身上怎么办?他们哪里敢用自己的孩子去赌?唉……世事两难全啊!
许闹原本听到竹尘赋说子玄还不知道是谁:“子玄谁啊?”
竹尘赋明白许闹跟夫人来自同一个世界,有名无字:“谢文墨。”
许闹冷笑:“呵,不是四处宣传我不贞不洁不要脸的男人么?生病了?活该!按你的意思是,他只是每年秋天犯病,不会挂咯?”
竹尘赋点头回答:“对,每年三个月,从立秋开始,立冬结束。”
许闹歪着脑袋想了下,回过头看到君念卿陷入沉思不曾回神,她也忽然记起了梅君鹤研制过一个毒药,因为令江海横得像一条螃蟹非要占她走的道,她那时候无权无势只能忍气吞声,跟梅君鹤抱怨没有那种不会致死又能折磨人,看起来还像生病的毒药,最好还定期发作没有解药,好好整整这种不能杀了出气的人:“这病还是季节性的呢?时间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啊……”
叶廉清见许闹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看向还在出神的君念卿,难道是梅君鹤?也对,只有梅君鹤敢惹谢文墨那种小人,也只有梅君鹤会替许闹出气了,因为自己深陷权力中心自顾不暇:“真是好手段,佩服佩服~”
竹尘赋跟秦枫一样只听说凌风谷的四季堂有了总堂主,腰间有一块和阗红玉做的八角宫灯雁佩,玉石中央雕刻一朵梅花,武力在昼白首领、冥夜观主之上。今日一见,此人内力深厚,恐怕还在阿秦的身手之上,甚至比如今的许谷主都要厉害,忠心护主确实难能可贵,总之他也不甚喜欢谢文墨的作风,一切碍于家族关系。
君念卿觉察到三道目光都定格在自己身上,莫名地扫视一周:“你们都看着我作甚?”
许闹率先开口:“没什么,看你好看啊~”
叶廉清轻咳一声继续给自己续茶:“加一。”
竹尘赋跟叶廉清待久了,也习惯了:“加二。”
许闹翻个大白眼:“加毛线!对了啊,我现在住你家隔壁。”
叶廉清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我在青都十一年了,这点能耐都都没有,早死了一百次了~从你的人四处打探买房子,我就知道你会选我府邸旁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许闹点点头:“所以我易容过来你还是能发觉是我?”
叶廉清都被她逗乐了:“闹闹,你的武功如今在我之上,倘若想杀我,应该用不了一百招吧?何况,拜托你俩换换衣服行吗?实在不行玉佩啥的都换换,生怕你俩不被人发现是吧?”
许闹也笑了:“我这不是没把握打得过你嘛?特地换了最喜欢的直裾,念卿也换了一身绿衣配了玉佩,不然我怕被你砍了~”
叶廉清无言以对,的确,如若不相识又打得过,她绝对不遗余力,因为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最好不要留活口:“罢了。你们现在来了几个,都易容了吗?”
许闹撑着下巴:“昼白、冥夜、风雨、念卿和我,院子叫风荷院,刚好在风岩的名下,昼白和冥夜都换下了常年的黑衣为白衣,我跟念卿就穿换了绿衣为红衣,我的玉佩吊在脖子里当项坠,念卿也是,等什么时候令氏倒台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泄底。”
叶廉清摩挲着茶盏:“我觉得你一直憋着比较好,除非什么时候实在被查到了,因为青都不太平,我兴许需要你帮忙呢!”
许闹点头,又交代了一件事:“好~还有,念卿会训飞禽走兽,改日给你府上和竹家各送一只鸟用来传信,鸽子容易被射杀,鹰隼、海东青、秃鹫这类的飞的高,一般人没办法,白日肯定会被看见,黑夜行事倒是不错~”
叶廉清忽的想起一首诗:“月黑雁飞高?”
许闹笑着接下去:“单于夜遁逃。”
君念卿轻声道:“欲将轻骑逐。”
竹尘赋也是读过许谷主那本书的人:“大雪满弓刀。”
四个人都被双方的默契惊到了,互相对视了一圈,不禁笑出声,以茶代酒碰了杯:“友谊万古长存!”
竹尘赋补充道:“爱情天长地久!”
其余三个笑得更厉害了:“说得好~”
许闹提议:“此处应有掌声和酒~”
叶廉清无奈地从自己的酒窖里抱出两坛酒:“我怀疑你是来喝酒的,而且我有证据!”
许闹抢过去一坛:“那必须的,凉王府的梨园和你府上的梨园最吸引我的就是这个酒窖,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竹尘赋合上酒窖的大门也抱着两坛酒走过来,笑道:“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君念卿接过竹尘赋手中递过来的酒坛也接了词:“诗酒趁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