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喜乐平安。”
她的背影孤傲而落寞,让人觉得钻心地疼。
碧绿与白色相衬,如仙似画,她站得笔直,笑容被泪水碎成了梨花:“这一刻,我扬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引你踏上归途。”
白露要哭死了,这个诗一样的女子,偏生看上了一个负心汉!她心里堵的慌:“姑娘,我们走吧!”
风夜灯看着那株摇曳的寒冰草:“我想喝酒了,可以吧?”
白露好容易松口:“好好好,随你开心!”
风夜灯终于起身了,最后望一眼那个山头,不再作任何留恋地离开。
枫林晚,枫树下支着一张小几。
谷雨蛾眉紧锁:“白露,姑娘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又开始买醉了?明日便是上元节了,看来今年的十五是没法过了!”
谢文墨蹙眉:“莫非梅仙羽……真的与哪个女人在一起了?”
谷雨愕然,立刻问道:“是么?”
白露好容易点头回应着:“我们在不咸山见到了他跟南长老!后来,又在东猴顶看到了他俩恩 爱。”
谷雨怔怔地自言自语:“梅公子从不屑于装模作样,想来是真的移情别恋了。”
谢文墨的眸子里却突然一亮,难以置信地望着树下的女子,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自嘲自讽,又漠然一笑:“梅仙羽果然情深意重,我辈不及!”
他转身离开枫林晚,蓦然回首,再看一眼喝得昏昏沉沉的风夜灯,无奈地摇头:“孽 障难堪破!”
谁也不曾看见,他的眸子多了一丝凄然,更是多了一层薄霜。
那是一种极深沉的痛楚,唯心死情亡之人方能参透。
他站在自己的枫林残院,抚摸着如火如荼的枫叶,不由叹息:“梅仙羽,这一世我不曾服过任何人,却不得不服你!”
枫林晚的一群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风夜灯却还在喝着,从晌午喝到了黄昏,又从黄昏喝到子夜。
四个丫鬟急得团团转,连立春的话都没用。
凌晨时候,风夜灯提着几坛子陈年酒,挑着一根无骨灯上山,怎么都醉不了,才最痛苦,她只能去山顶吹吹风了。
夜灯中,蓝色的寒冰草微微晃动,这避风处有些潮湿,寒冰草舒展着锯齿在风中舞蹈。
她坐在冰冷的石块上,靠在那个孤零零的小山洞里,一坛酒喝完了,再接着下一坛。
终于,脑子已经混乱不堪,眼睛也变得迷离恍惚。
她望着那棵蓝色野草,大笑着,吟着一首记不起来是谁写的词:“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漏长更深,清夜似水凉。只为无心窥玉照,恕在下,太狂!小憩梅园品幽香,枫似火,秋叶黄。凡尘去尽,十里沐春光。”
她,就那样笑着、念着,哭着、喝着:“路遇主人留一笑,不相识,何妨?”
未曾料想,掌中已经划了一道口子,可是那个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儿并不知道。
“夜灯,醒醒!夜灯……”熟稔到心窝子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停地聒噪,似乎乐此不疲,“夜灯,快醒醒!别睡……”
风夜灯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怎么都醒不过来,梦里是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她看到一片梅园,冬雪初落未霁,梅花含苞待放,梅树下立着一个人。
映入眼帘的,景美,人美,唯一痛苦不堪的是她的身体,冷到了极致,裹紧了厚重的斗篷,却怎样都暖不热自己。
“君鹤……我好冷……好冷……”她不住地发抖,整个身体都被一层薄霜笼罩,“君鹤,你在哪里?”
突然间,一只灼热的手覆上来,她能感觉锋利的刀子在她腕上划了几个口子,鲜血缓慢地流出来,继而是有人喝水的声音。
拼尽全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借着眼睑的缝隙看到,那个人、在喝她的血!
他,真的这般厌恶她,甚至到了挫骨扬灰、食-肉-寝-皮的地步了么?
心底有什么,轰然灰飞……
声音依然熟悉,却已经没有了记忆里的温柔和深情,只有坚决与霸道:“把它喝下去,快点!”
浓郁的腥 味 儿让她只觉得恶心:“不……”
那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意,掰开她的嘴,强行灌了进去:“喝不下去,也得给我喝!”
带着铁锈味的液体,被某人态度 强 硬 地灌入咽喉。
继而,耳边传来解开衣衫那种窸窸窣窣声,身上便多了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鸡鸣,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而后,她再次嗅到的是与上次相同的一股铁锈味儿,当液 体再次被迫灌进喉咙,又是一次次的疯狂掠夺。
这种事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颗野草,任凭摧 残。
风夜灯浑浑噩噩地睡了许久许久,等到彻底清醒过来时,一切,恍若梦魇。
她吃力地抬起左臂,腕上缠绕着一节绷布,透出三道血迹,浓重的药粉和血腥味弥漫在空中,揭开厚重的棉被,浑身的青紫 赫然在目,罪魁祸首却不知去向。
风夜灯将小柜上的衣衫一件件套上,再裹上斗篷,乏力地撑着身体走下来,刚挨着地便摔倒,双腿稍稍挪动便痛不可遏,令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再次站起来,无力地推开了门,空气中飘散了最后一丝暧 昧的气息,唯独一身的印记,证明这不仅仅是噩梦。
耀眼的光芒撒在大地,晨光在一样东西上反射出夺目的光彩,捡起来才发现,原来是她的宵练。
他,竟然对她嫌恶至极——连她送出去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风夜灯跌坐在地上,嗓音干哑:“你就这么怨我?这般,痛恨我?”
她不由得喃喃自语:“君鹤,你明知我最怕强 迫,竟还……原本,我笃定你不会考虑他们的提议。看来,到底是我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扶着荒院的枯树站起来,自嘲地笑了,漫无目的地走着、问着:“君鹤,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迈出院门,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吹乱了她的长发,吹皱了她的衣裙。
她没所谓地笑着,望着荒草遍地的山顶,笑得没心没肺:“你真是心狠,践 踏着我所有的尊严,辚轹着我所有的情感,然后挥挥手,一去不回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贱!”
此时此刻,似乎身体上的疼痛已不复存在,而心里的疼痛,似乎也渐渐麻木。
猛烈的狂风顷刻大作,疾风将整团整团的乌云席卷而来,天色骤变后开始飞雪,大片大片的白色在空中肆虐纵横。
汹涌而来的风雪迷了双眼,她真的像一块破布,被山顶袭来的巨大暴风吹倒,整个人从山上的小路滚了下去。
风夜灯觉得,不如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身体在山路上不停地往下滚,除了最初被磕碰到的疼痛,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她再次昏迷不醒……
睁开眼睛,看到了阔别重逢的母亲。
她张开双臂抱住母亲:“妈……我想你!”
母亲心疼地摸着她的脸:“你又瘦了。”
她钻到母亲怀里大哭不止:“妈,我梦到一个伤心的梦,想回家又回不了!呜呜……”
母亲抱着她温柔地哄着:“莽(傻)子,不哭了,就是组(做)个梦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