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的安宁令人愈加紧张,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前的平静,教人不由地绷紧了每一根弦。
武林大会早在十天前便结束,一般而言,结束后不消几日便会有所行动了。
然而,今天已是第十一日,梅院依旧沉寂。
时光如白驹过隙,弹指便是半月。
又是数日,子时方过。
梅院外一阵异动,棹十一率先开口:“为避免调虎离山,棹字卫在院外,其余入内。”
烟十二先护住内院,唤了一声:“霜降,去屋里守着夫人!”
霜降一早便候在风夜灯身侧:“姑娘,我来保护你!”
风夜灯冷静地点点头,趁着屋外混乱不堪,在霜降后颈一刀手:“真是忠心耿耿的小丫头片子!”
霜降握在手中的青霜剑还未来得及出鞘,便晕倒在风夜灯怀里。
风夜灯取出怀里的一个小瓷瓶,摸出一粒药喂与她:“霜降姐姐,在下只是毒哑了你,你该感谢在下的不杀之恩呐~”
她又扯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仔细贴在霜降脸上,不过半刻钟便处理好,把霜降抱上软榻,为霜降换了衣裙,又盖上被子:“霜降姐姐,将来几日,你便是风夜灯了。你的姑娘,在下先带走了!”
……
……
骚乱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惊蛰慌张地推门而入,看到榻上躺着的人便安了心,阖住门回复道:“姑娘睡了。”
白露总算与众人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大家都去歇着吧!”
谷雨却觉得心里总不踏实:“我再看看。”
白露同时随往,二人将屋里转个遍,只看到风夜灯安然无恙地躺在榻上,实在无甚特别之处。
她回身欲离开,却见桌角下有一串紫色的珠串儿,提起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
她纳闷儿地问:“霜降去哪儿了?”
谷雨猛然变了脸色:“霜降?应该找不到的是姑娘,怎么会是霜降?”
白露被这句话惊醒了:“难道是想用霜降来要挟姑娘?”
谷雨蛾眉紧蹙:“我们一定要瞒着姑娘,让几位大哥去帮忙找找霜降便是。”
翌日,霜降睁开双眸,揉了揉依旧酸痛的后颈,涣散的目光陡然清亮,她枕头下边躺着宵练剑。
她疯了一般冲出去,见到人就说话:“白露姐姐,有人扮成姑娘打晕了我!”
白露从未见过这般无措的“风夜灯”,有些招架不住:“姑娘,你的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昨天被人伤到了啊?”
霜降脑中轰然作响,姑娘?哑了?她满脸泪痕,她的姑娘不但被人劫走了,还让她替代了姑娘,稳住这里的所有人?
她忘我地想要努力表达:“我是霜降,不是姑娘,姑娘被人劫走了啊!”
可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发出的只有嘶哑的“啊”声,不仔细都听,都听不见她在叫唤。
她颓唐地跌坐在地,早先姑娘教她习字她不肯,如今连表达的方式都没有!
看来掳走姑娘的人早就算计好了一切,知道她不会写字也不会认字,所以才将她毒哑了!
白露仔细地为她检查一下,遗憾地看着谷雨和惊蛰:“以我的医术,没有办法治好了。除非贺公子,或者悬壶医仙贺江北。这毒药太奇特了,不知道梅公子有无见识过。”
霜降快要着急死了,突然听到屋外传来的读书声——
立春坐在屋檐下,一边写字一边念:“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霜降忙凑过去,看着立春在一旁学那个“我”字,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拿着那只湖笔,颤颤巍巍地写下那个新学来的字,可是皱皱巴巴无人能懂。
谷雨的蛾眉又蹙了起来:“姑娘,你的字怎么比平时还丑?是不是也伤到手了?”
白露急忙为她查看,对她们摇头:“没有,约摸是姑娘的心情影响了经络。”
霜降不理会她们,指着那本名为《诗词大全》的书本第一页,满眼渴望地看着立春,心情难以言喻。
而这个小丫头不负所望,笑眯眯地:“姐姐又在考我了?这是《静夜思》,我背给你听吧!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霜降终于领悟诗词的美妙,她又将“是”和“霜”字写下来。她在心底默默发誓,练习这三个字是她目前的目标,然后是找到那个极为少见的“降”字。
这本《诗词大全》是姑娘编撰的,姑娘说,那是她们故乡的少儿必备读物,至于她的来历,她直说是海外的一个无人知晓的大地,找不到来时路,才留在了浥朝。
记得以前姑娘说过,这个字是多音字,投降和下降都是它,好像在诗词里面作为受降这个词见得多些。她真是庆幸姑娘平日里的耳濡目染,就算没有学,灌也灌了不少。
正在琢磨着,立春又念了一首——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霜降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屋里练字,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亦不舍昼夜。她从未有过的认真与后悔,难怪姑娘总会说,人这一生什么都得懂得一点,你怎么知道以后到底会不会用到呢?
所以啊,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活到老学到老,免得书到用时方恨少!
…………
……
数个日夜后,第一抹晨光撒下来,她终于累得无力支撑了,伏案沉沉睡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立春端着早点进来,看着书案上的纸张很好奇,拿过来瞅了瞅,淡眉微微蹙起:“我、是、霜、降?”
立春琢磨了半晌也得不到答案,又多念了几遍:“我是霜降?”
霜降猛然惊醒,满眼血丝地盯着立春:“你认得这四个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