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灯撇嘴:“懒就不要找借口了,像我一样诚实点好不好?”
烟二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主公懒,还说得这般理所当然,讶异而胆颤地望着那人。
梅君鹤却让烟二意外地笑了:“我说夫人,总是这般一语道破,真的好吗?”
烟二摸了摸鼻子,拱了拱手便消失在画舫。
梅君鹤这才睁开双眼,望着她笑道:“最后一个人都被你吓跑了哦~”
风夜灯耸耸肩:“怪我咯!”
梅君鹤轻笑:“小夜灯,你再唱几首歌吧,我想听。”
风夜灯欣然同意:“好啊!上次我跟帅哥合唱的《牵丝戏》,我们后来给你们讲过故事了。这次给你再唱几首我最喜欢的古风歌,一首是《眉间雪》,过年的时候唱过了;另一首是《锦鲤抄》,还有《桃花诺》和《上邪》。稍微一般喜欢的也有几首,比如说,跟你的毒药同名的那首《黯然销魂》,潇洒自如的《天命风流》和豪情万丈的《寸心笑傲》……”
她说罢,却兀自坐在檐下品茗,轻啜一口,随意说了句:“看在你这么卖面子,我就把这几首都给你唱一遍,先从《锦鲤抄》开始吧!里面有句歌词,是惊蛰和霜降的由来,也是一个故事……”
二人在画舫上呆了一天一夜,风夜灯似乎也不知疲倦,她本就喜欢唱歌的,最后还激动地拉着梅君鹤起来:“最后的结尾曲是《眉飞色舞》,特别有意思,跟我一起跳!”
风夜灯全身的运动细胞都被点燃,一边哼着调子,一边扭动腰肢,然后踩着乐点开始蹦迪。
她见梅君鹤皱着眉,不禁笑着贴在他身上一阵热 舞,歌唱间 吐 息 温 热:“……
你说 我要,结果,中间不必停留
你说 我要,一转头再来过
男的 女的,都不要再停留……”
梅君鹤不由得叹气:“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热
舞了,的确热烈!在你们那里,有很多人追求你吧?”
风夜灯瞬间停了下来,懵逼道:“为嘛这么说?”
梅君鹤低下头,在她脖子 舔 了 舔:“因为你很诱人~”
风夜灯愣了,又笑道:“那也只能诱 到你,别人我可诱不着!”
梅君鹤一把拉过她:“怎么,夫人还准备诱
惑旁的人么?嗯?”
风夜灯呆住,我靠了,这骚包的尾音得勾引多少无知少女啊!
她尴尬地咳了咳:“没有没有,有你在,我用得着么?!谁还能比你重要不成!”
梅君鹤松了手,恢复了正经的模样:“白日,江东传信说过几日便到江南,届时我同他一道离开鸢州。”
风夜灯蹙眉,她能感觉到梅君鹤隐藏了一件重要的事,应该是大事。
她轻声回:“好,走的前一天陪我走遍江南,尤其是鸢州,我们把西岭湖绕个够!”
梅君鹤笑了:“整个江南走遍是不可能了,不若我陪你将西岭湖走一夜,如何?”
…………
……
很快便到了三月初九,梅君鹤也已经收到了贺江东落脚鸢州的消息。
“小野鹤,大晚上的带我来干嘛?”风夜灯兴冲冲地边说边走,“饭后漫步啊?”
梅君鹤对她的粗神经已经习惯,只道:“我希望能和你转转西岭湖。”
风夜灯脚步微顿,秒懂道:“贺江东到了?你要走了?”
梅君鹤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江东是到了,不过我目前还不走。”
风夜灯看到了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离别意,他没有说实话。她明白,他是怕自己会难过。
她握着那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安静地陪他走在湖边,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这样沉默地走着……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完整地走了一圈。
西岭湖开始下雨,二人却似乎是早有预料,撑着竹骨伞,提着无骨灯照在小路上,灯火飘起的青烟被挡雨的小擎盖遮住,从间隙中四下飘散。
梅君鹤终于先打破沉默,温柔道:“夜灯,唱首歌好么?”
话音未落,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那抹骤亮划破沉沉夜幕,阵阵轻雷从远处徐徐传来。这是惊蛰过后的第一场雷雨,总感觉,这是春天的最后一场雨了。
又一道闪电擦亮天际时,风夜灯的手猛地一紧,心里无缘无故地快了一拍,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远方,迟来的雷声让心脏莫名其妙地微微颤抖。
梅君鹤搂住她的肩,她始终不太喜欢被人碰到腰际,久而久之他亦惯了,反倒是揽着她的肩,更让他有种保护的使命感。
他的声音很沉溺:“在怕我离开么?”
风夜灯沉默着,许久没有回答,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更明白他的动作是为了什么。
因为梅君鹤知道,她从来不怕打雷,知道她胆子大得能撑下船了,别怀疑语病,她心大没错,不过胆子更是大。
她只是,害怕身边这个人,一去不回!
又是绕着西岭湖走了一圈,她有些累了,人累,心也累……
天空中亮起了一道夸张的闪电,轰隆的雷鸣竟是像极了仲夏时候。在家乡,老妈管这种雷,叫“炸雷”,像爆炸似的吓人……
风夜灯心里一紧,靠在那个始终温暖而结实的胸膛,身子颤抖着缩了缩,待那条手臂包裹住她的身体,热烘烘的手掌轻轻拍在她的后背,心便安了。
良久之后,她抬起头,踩着高齿木屐踮起脚尖,轻柔地贴上他的薄唇。
雨夜中又是一道微亮的闪电,这次的雷声同样微弱。
梅君鹤错愕地看着眼前人,借着闪电的亮光以及风夜灯手中那盏灯火摇曳的无骨灯,看到那个女子泪落两行。
他的远山眉从未有过的纠结,低头深情地吻住那双柔软的红唇:“夜灯,莫哭。”
这次的吻,很短暂,像一阵风。
风夜灯从这个宠溺的怀抱钻出来,牵起他的手,又重复着刚才那条路:“你刚才不是想听我唱歌么?我突然想到了一首应景的。”
梅君鹤疑惑地笑了笑:“什么歌?”
风夜灯答非所问道:“我不是怕你离开,只是怕你一去不回。更重要的是,心里好像有什么预感,稍纵即逝,根本就抓不住。我知道,你的心情并不好,可你不愿让我为你担忧为你心疼。君鹤,你为我做的,我都懂,都懂。”
梅君鹤的手紧了几分:“夜灯……”
风夜灯叹口气:“算了,给你唱歌吧!一首阿杜的《离别》,献给我的爱人~”
梅君鹤笑笑不说话,疼宠地抚弄她的长发,眸子晦涩而痴情。
风夜灯拉着那只宽大的手,似乎都不需要酝酿感情便已然撕心裂肺:“
深情吻住了你的嘴,却无能停止你的流泪
这一刻我的心,和你一起碎
大雨下疯了的长夜,沉睡的人们毫无知觉”
她顿足望着湖面,借着微弱的灯火,看见那些雨珠争先恐后地落下来,听着雨滴密集地打在竹骨伞上。
风夜灯继续唱着:“突然恨透这个世界,因为要离别!”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背湿了,抬眼看见那双狐狸眼还含着泪花,她扬起脸笑了,牵着他继续走:“
就走破这双鞋,我陪你走一夜
直到心不再滴血,而你流尽泪水
天空不停的闪着雷
照不亮我心中黑黑黑黑黑的一切
希望都早已经破灭,我和你要离别,离别”
这一夜,她不知道将阿杜的这首《离别》唱了多少遍,直到声音沙哑,泪流满面。
这一夜,他不知道将西岭湖绕了多少圈,直至双腿麻痹,心脏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