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舵主茫然若失地抬起头,又不敢直视,只得再次低下头:“属下愚钝……”
风夜灯站得这样远,都几乎能感受到逼人的怒意,她立刻脑补种种惊心动魄的画面:拍案而起、怒袖一挥、手起刀落。
可是……
“人在何处?”梅君鹤漠然地俯视着,“我给你三声时间。”
金舵主最终受不的威压,猛然抬起头,目光憎恶:“我都杀了,他女儿早被我卖到花柳巷了!谁让他总跟我过不去,若不是有他在,他那护法的位子是我的,你的位子,也会是我的!”
梅君鹤冷然一笑,仿佛在听笑话:“原来,你是不服气我?呵呵……其实你大可向我挑战,何须向阿仁置气!如此,兄弟们许会高看你几眼!”
金舵主双眉一横:“你最拿手的就是毒药,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就凭《天山落雪》?你忘了我也拆过那些招式的!”
不知怎的,风夜灯听了这几句话都要笑了,梅君鹤岂是如此脓包之人,又岂是一套《天山落雪》便能诠释全部实力的人?!金庸老爷子的独孤九剑也曾提及,无招胜有招,真正的高手怎么会只有这点本领!
梅君鹤眸子如沁了冰雪,有着满满的嘲讽和悲悯。他缓缓坐直了身子,远山眉微扬,声音冷漠如冰霜,气息强大到令树叶都静止了,像在宣判对方的死亡期限:“我给你机会,三招之内,死的瞑目!”
金舵主的大刀快捷如风,气势如虹,眼看就要向那人的头顶挥去……
恍若一阵疾风吹过,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风夜灯遥遥望去,金舵主完好无损,只是被定住身形般,僵硬地站在方才靠近梅君鹤的地方。她正想感叹梅君鹤善良,再一看,金舵主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断了,嘴角流出黑血。
她脚下微微一软,扶着树干才勉强没有倒下去——她知道,金舵主是被梅君鹤打断了全身骨骼,又震碎了五脏六腑。
那黑血,是内脏损伤所致……她有些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可又一想,金舵主是咎由自取,自己还心软个毛线!
脑子里斗争了一番,玛德,风灵策杀死司马襄的时候都直呼痛快,现在可是人家的大刀架在了脖子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自己还可怜他个鬼啊!
想罢,她的腰杆子也直了,一步步在梅君鹤的注视下走向山顶,坐在他身旁。
梅君鹤将手轻轻贴着她的手背,清冷的嗓音如古钟般悠远,传至远方:“出来。”
一道道黑影闪现,空中犹似飘过几朵乌云。
再望去,只见黑压压地一片,一致地单膝下跪:“隐字卫参见主公!”
这样众人叩拜的场景也只在电视里见过,而身侧人的表情正如传说中高高在上的雪域之鹰般,那样傲然屹立,那样俯瞰众生。
梅君鹤提名责问:“卫长何在?”
一个通身黑色的年轻人上前一步跪下:“属下隐一,请主公责罚。”
梅君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按规矩办吧。”
年轻人眉间一凛:“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属下们保护不利,让夫人受惊了。”
风夜灯懵逼地看着那个长眉细目的年轻人,不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那年轻人拔出腰间匕首,冷光乍现,他左手展开搁在地面,匕首一抬。
她几乎是风一样闪身上前,一把拉住他,着急忙慌地看向梅君鹤:“怎么回事啊?什么保护不利?什么按规矩来?”
梅君鹤远山眉轻蹙,沉默不语。他明白,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恐怕是在推卸责任,但隐一却是在愧悔。
年轻人将手臂从风夜灯手里收回来,敛眉沉声:“夫人不必如此。”
风夜灯一把抢过他的匕首,望着梅君鹤,胸口急剧起伏。
她这才明白——这些人就是梅君鹤说过的暗卫,安排在她身边的护卫和杀手,都是棹隐烟波四字卫的隐字卫属下。
她说着话,眼中蓄满了泪水:“是我不长心眼也没本事,与他们无关!”
她看梅君鹤面上不起一丝波澜,便知不可能说几句话就算了,毕竟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她也不能破例!
风夜灯将自己的手放在地上,匕首凌厉地斩下:“是我自己没用,我赔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震住,卫长到底是卫长,回神最快,功夫比贺江东过之无不及,空手落白刃,低眉道:“还请夫人成全。”
风夜灯忍住要破口大骂的心情,只冷冷地说着:“君子不怨天,不尤人。女子也一样,既然是自己无能,就不该责难别人!”
梅君鹤终是开口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把刀给她。”
年轻人犹豫不决地望着他,拿不定主意。
风夜灯知道梅君鹤并未开玩笑,棹隐烟波是他多年来的心血,又岂会因为一段没有结局的感情,而失了面子和人心呢?
她深深吸口气,眼里晶莹的泪花硬给是逼了回去,缓缓握紧那把锋利的匕首。
卫长扑通一声双腿跪下,磕头求情:“请主公饶了夫人,是属下失职,想着四人足矣,却不曾料到会是人护法下毒。”
梅君鹤眸中的光彩深不见底,他怎么会想要为难风夜灯呢?
只是,夜灯啊,我若轻拿轻放,你怕是永远不会有危机感了……你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却最不忍别人替自己受过,我这是被逼无奈啊!
于是,他只好狠心道:“今日我若松了口,岂非是我这个定规矩的人,不讲规矩了么?”
四下一阵寂静,隐字卫跪了一片。
风夜灯眼一闭心一横,正想着手起刀落,却被一个声音打破——
“我说小鹤鹤,咱们给小丫头一个提高警惕的机会好不?”贺江东飞也似的窜出来,似笑非笑道,“不然以后缺胳膊少腿的,你万一嫌弃她怎么办?她就没人要了,多可怜啊!是吧?”
梅君鹤唇角一抽,看着两位护法又道:“二位亦会觉得不妥吧?”
天护法不满地朝天上扔个白眼,为什么每次带头的都是他,还得伪装成依依不舍的模样,可对上主公,他只能给主子借个台阶,好不诚恳地跪下身:“求主公收回成命。”
地护法一如既往地温厚,很配合地跪下来。
整个后山又是一阵不约而同的呼喊:“求主公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