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灯和颜悦色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霜降怎么样?”
女孩儿听了听,觉着不错,然后单膝下跪,音色稚嫩,声音却铿锵有力:“属下霜降拜见主人!”
风夜灯蒙圈道:“你是江湖中人,还是从军之后?”
霜降沉默片刻道:“家父是庆阳王府的一名杀手,因不忍杀害凉王的独子,被庆阳王视为背叛,最后赐了毒酒。”
风夜灯震住,久久不能说话,扶起霜降。
她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霜降啊,以后你就直说你是平民百姓便好了。功夫是偶遇奇人习得的。你父亲不忍心动手,是因为他怕你遭报应!”
霜降含着泪点头:“姑娘,我知道的,杀与不杀,都不会有好结果,爹一早便想放弃,可是娘亲在沈伏手里。直到后来,娘亲被沈伏杀死,爹一心只想带我离开,连报仇都放弃了。”
风夜灯只觉得心里被戳了一个窟窿,咕噜噜地冒着血,痛得不能自已。
她泛着泪花,一把抱住霜降:“好丫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一日,你定会手刃杀父仇人的!”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政治手段的残酷与黑暗,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野心的恐怖和歹毒。
她有了惊蛰、白露、霜降,一个善口、一个善医、一个善武,好幸福啊!谷雨的出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那是在收留霜降之后不久的一个雨天,谷雨节气方过,未至立夏时候。
风夜灯带着姑娘们出去踏春,渭水河畔躺着一个黄色衣衫的女子,还是旺仔最先看到她的。那时的旺仔还很小,像极了缺少母乳的小野狼,叫声还奶里奶气的,却始终不住。
白露一脸郁闷,但看见那个可怜的女子,又起了怜悯之心。她犹豫不决地望着风夜灯,待风夜灯点头应允,她便给那姑娘看诊。
风夜灯对谷雨的身份很疑惑,因为她身上的伤口大小不一,有擦伤、刀伤,甚至还有鞭伤和烙铁的印记,明显是经历了严刑酷罚。
她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收留了四个丫鬟,这样夸张的事不被发现,全部取决于玲珑小院的格局,都是每个月让她们出现一个,耗了四个月,谷雨才开始出现在众人眼前!还多亏了楼惊鸿的好口才,外加那白花花的银子~
对于她们四个丫鬟的来历,风夜灯与楼惊鸿商量过了,无非是想找几个贴心又省钱的,从街头街尾穷乡僻壤买回来的。反正花大姐的准则是不耽误她赚钱,不惹麻烦,什么都可以!因为世人都知道烟花阁主谢文墨,更知道谢阁主不好惹,他这样的豪门巨贾,哪怕司马开也不敢轻易得罪。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惹谁别惹有钱人!一个不开心,说不跟你玩了就不跟你玩了啊!试问,你干啥不需要钱?呵呵呵呵……
可惜,这时候的风夜灯忽略了一句俗语——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
至于后手,风夜灯是留了不少——比如鬼宅又出了鬼事,有人被勾了魂变成了野鬼,特地让人看见那袭紫衣飘啊飘,预示着霜降已死!若是问她消息是怎么传播的?嘿嘿,那么多乞丐和长舌妇呢,大家没事就化了妆坐下来,一起随便唠唠嗑呗!对于霜降本身的容貌,用了白露配制的特殊颜料后,给霜降的脸颊上画了一个大大的胎记,效果就是,奇丑无比!
至于谷雨,风夜灯来了一个金蝉脱壳——在渭水河边放置了一具乱葬岗搬来的腐尸,在外面套上了谷雨的那身黄衣服。咳咳,为了这事她还托人请了道长做了不少法事呢!
美其名曰——被尸体吓破了胆,怕自己冲撞了鬼神,让老道士帮忙超度一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不是?没准儿那个死了的冤魂大晚上的找你背靠背呢?那就太恐怖了些吧?所以啊,这种事,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啊!毕竟,她穿越这件事就比较奇葩和诡异。
最后,谷雨和霜降的事不了了之,没有人再去查问,也没有掀起风浪。兴许她们并非什么特别重要的角色,没必要折腾得人尽皆知吧?只是谷雨经常发呆,却从不说自己的身世和经历。
其他人像是约定好的,也从不过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过去,你不是什么所谓的救世主,又何必强逼别人告诉你呢?
她细想过一些,因为看到谷雨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上有一个“昔”字,正面的图腾她见过,是丞相府上官家的徽记。她曾跟随楼惊鸿去丞相府别院演出,是以记得这个标志性的图案。谷雨的玉是佩在胸前的,她也是为谷雨换洗衣物时才发现的。但是,她为了避祸,将那块玉佩放在腐尸身上混淆视听,这才算是真正保护了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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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夜灯将所有相遇都回味了一遍,雨也不知道何时住了。惊蛰练着长鞭,霜降挥着青霜剑,白露发着暗器,谷雨点足飞掠。
院子里的四个女孩子都有不少长进,惹得她心血澎湃,猛然将腰间的宵练一握,飞身而来,直冲四人。
贺江东抱着双臂站在屋檐下,今日他穿着一身玄色阔袍广袖,衬着那七尺有余的身高,配上精致的五官,显得整个人玉树临风。
腰间的纯钧剑泛着古朴的光华,又多了英气勃发之感。
风夜灯将谷雨、白露二人轻松打败,到了惊蛰,亦不过多了几招,面对霜降这个十年的高手,则是明显有些不敌。只不过,尽管她如何处于下风,却始终没能落败。
霜降很惊愕,风夜灯不过近半年的练习,竟然可以在她剑下过上七十多招,如若这样打下去,百招以内怕是无法轻易胜出了。
在对手一个不留神间,风夜灯的宵练突然吞吐出碧绿泛白的狭长光影,凌厉地切过青霜剑,犹过无物之境。青霜喷薄出青莹如霜雪般的剑芒,回旋一挑,迅捷一刺。
第六十八招,两剑相击,风夜灯因内力不敌退至檐下。
她捂着心口咳了几声,摇摇头笑道:“真是可惜了啊,还差几十招就过百了!”
霜降郁闷地翻白眼:“姑娘,你别贪心好么?我十年磨一剑,都没能在百招内打赢你,岂非太丢人了!”
风夜灯笑而不答,沉思少时,便冲檐下人说道:“你来跟我打一场,看看能在你剑下过几个来回!”
话音未落,玄色微动。
“铮——”清脆的剑鸣,纯钧宛若出水芙蓉的光华雍容而清冽。
来不及观赏这柄绝世名剑,贺江东的纯钧便削了过来。风夜灯只得凝神对战,自知功力不够,避开了正面攻击,时而应对,时而倏然撤退,不留余力地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