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9 祂想毁灭我们,与我们无关(1 / 1)

各个婆娑世界的神明对于身处的世界之外到底是什么,各持己见。很难说哪一方的认知才是正确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各个婆娑世界之外,一定存在着某种东西。那东西可能是孕育世界的产巢,是造物的温床;也可能是至高的神只,是无上的意志;也可能只是一场终将苏醒的幻梦……而彼时的伽具夜,祂对“外面”的认知,还是以出云本土理解的“神产巢”为主。伽具夜:“可是,月读大人。神产巢的投影是指什么呢?”虽然知晓“神产巢”相关的事情,但像什么“投影”,伽具夜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在伽具夜的认知里,神产巢是万千世界的造主,是“高御产巢日神”,以及“神产巢日神”这两个神名指代的至高存在。连伽具夜自身所在的出云界,也是依托于神产巢诞生的。而月宫的人草们说了,月读大人在月之暗面封存下来的,是一些“不好的东西”。可是,与神产巢相关的东西,又怎么会是不好的呢?“投影是神产巢影响各个婆娑世界的方式。神产巢无法直接干涉婆娑世界,只能通过投入[投影]的方式来进行影响。”“是为了给我们带来什么怎么样的影响呢?”“伽具夜。”月读命仍旧静立着,那张白色面具细细的眼瞳孔洞下,眸光清冷地像一泊寒潭。祂的语气平淡,也没有卖关子。现在讲话的状态,简直和平时教导伽具夜知识时候的状态一般无二。只是祂接下来所讲的话,对于伽具夜而言,就没有平时那么好接受了——“神产巢想要毁灭我们。”“毁灭……我们?”惊骇,困惑,不知所措。天真烂漫的伽具夜比卖命实在无法理解刚刚听到的这句话。祂愣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弱弱地再度开口:“可是,为什么要毁灭我们?我们的世界明明是神产巢创造出来的啊。”“造主并非一定要对自己创造出来的事物仁慈。”“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伽具夜无所适从,祂迫切地想给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是因为我们的世界存在于神产巢里,对于产巢来说就像是寄生的虫子,所以才要毁掉我们吗?”“我想,这与我们无关。”月读命极小幅度地轻轻摆了摆头,“神产巢摧毁婆娑世界的举动大概与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联。”“那到底是为什么?”“或许,没有原因。伽具夜,你有见过乳海那边来的神明化身,对吧?你有听过祂们是怎么描述神产巢的吗?”伽具夜确实见过乳海来的神明,也曾与祂们讲过话:“祂们说……域外不是温床,也不是产巢,包裹着婆娑世界的是一场巨大的幻梦。只要那场梦醒了,一切都会不复存在。月读大人,你是觉得祂们的说法才是对的?”“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有一些事情乳海的神明说的没错。”月读命并不完全认同乳海对域外情况的认知。但祂认为,乳海那边的描述有一部分是准确的——神产巢并非主动创造了婆娑世界,也并非是主动要毁灭婆娑世界。这就像是一场梦。入梦以后,梦境里的世界诞生;梦醒了以后,梦境里的世界自然不复存在。存在只是存在,毁灭也只是毁灭。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原因。非要说的话,仅仅算是一种规律而已。当然,说神产巢是一场梦境,其实只是借用乳海那边的认知做出的比喻。站在月读命的角度,祂觉得域外的“神产巢”更像是一团不可名状的混沌物。没有形态,没有神识,没有意志。和父神伊邪那岐与母神伊邪那美所诞下的第一个孩子“水蛭子”的状态,有些类似。“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伽具夜沮丧地摇头,“还有,月读大人您说暗面上有神产巢的[投影],那个投影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实质影响呢?”“我把那些投影称作[墟],墟会扩散,会失控。如果无法得到彻底的控制,就会在出云界里继续投射出第二处。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吞没整个出云,将这里彻底毁灭。这个过程,无法挽回。当然,只要我们能将现有的墟都控制住,就能阻止出云崩毁。”“那么——”伽具夜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祂的语气急迫,“那么,暗面这里的[墟]就是神产巢投射来的第一处吗?”“不,这里是第二处。”“上一个……上一个在哪里?”“在黄泉根之国。”月读命依旧是平淡地陈述。那张白面具的细眼眶孔下,终于有带情绪的眸光闪动。只不过这种情绪色彩,淡得就像深潭之上泛起的细小涟漪,难以察觉,微不可见。月读命的母亲伊邪那美,早已被黄泉的墟彻底影响。还有祂那好战的弟弟须佐之男,主动投靠腐化的母亲,站到了灭世的阵营之中。现在,黄泉阵营里还有不少堕落的神明助战,有一些是被动受到了侵蚀,有一些是主动投了黄泉。主动投靠黄泉的神明里,有不少大概根本不知道黄泉的灭世意图。以许多国津神为代表,祂们的本意大概只是不满于高天原的统治,不满于之前所发生的“天孙降临”事件。现在,黄泉那边的墟勉强被父亲曾构筑的黄泉千引石压制。不过高天原神明与试图拥护黄泉的神明之间的神战,却打得如火如荼。如果高天原战败,黄泉那边的墟恐怕会再次变得难以控制。月读命有意参与神战,但祂做不到。祂得隐蔽起月宫,牢牢控制住第二处“墟”,避免这里的神产巢投影再失控。祂所肩负的使命与打赢神战同等重要。“月读大人……”伽具夜哭丧着脸,今天所接受的信息,让这位此前无忧无虑的小神姬难以承受。“别这么沮丧。神战不会输的,我们之前就赢过了。此外,父神正在寻找更好压制墟的办法,也已经有了眉目。我们一定能守住出云的,不过,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暗面上的墟,非常强大。”月读命忽然这样说道。“可是,月读大人您已经将它封印起来了,不是吗?”“只是目前是这样,但仅靠那一层夜食的力量,或许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强的封印,和封锁黄泉根之国的千引石一样强。哪怕是父神,曾经在构筑千引石的时候,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所以,假如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月读大人,您在说什么?”伽具夜难以置信。听月读大人所说,就算是祂现在也无法做到彻底压制封印住暗面的“墟”。可伽具夜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月读大人办不到的事情。至于所谓“万不得已的时候”……伽具夜忽然明白为什么今天月读大人要带自己来月之暗面,又为什么要和自己讲这么多了。“你知道的吧,伽具夜?我的神骸骨,与你非常契合。”月读命这样说道,尾音带着一抹轻快的上扬。那是一声轻笑。伽具夜以前不知道,这位高贵清冷的月读大人,笑起来居然会这么有感染力。像是朦朦的月光,格外能给人平静祥和的感受。毕竟这还是伽具夜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月读大人笑。也是最后一次。……月之暗面上。那些似乎属于自己,又好像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记忆,涌进了白辉夜的脑海,接纳这些庞大的信息,令她短暂陷入失神。等再度回过神来,白辉夜已然明白和知晓了一切。她再度看向在浓重污秽里,那道与自己相同的身影。黑辉夜的身影已经相当模糊,已经快要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了。“留下来……请你一定要……留下来。不要……辜负……月读大人的……努力……请……请……求你……”黑辉夜的声音再度从污浊之中传出,她几乎是在恳切地请求了。白辉夜很清楚,黑辉夜的话就是讲给自己的听的。不。对方并非是什么“黑化的辉夜姬”。祂就是伽具夜比卖命。至于白辉夜,她已经知晓自己之所以会诞生,源于月之暗面上后来的一场意外。“我会留下来的!”白辉夜朝着伽具夜比卖命用力喊道。伽具夜应该是听见了辉夜的许诺,那种克制的哀嚎声终于平息了。祂身体里的污秽泻尽,浓重黑色里那道模糊的剪影终于支撑不住。最后从伽具夜体内出现的,是轻柔又纯洁华丽的月华,像是丝线一般微微荡漾开来。而那月光之中正包裹着一枚脊骨。那枚骸骨白洁如玉,明明是从污秽之中析出的,但却没被污浊沾染上哪怕一丝一毫。这些大概就是伽具夜比卖命所保留下来的,最后纯净的一部分。轻柔的月光牵扯向辉夜姬,温和地融入她的身体。至于那份脊椎,则是落在了她的手上。“辉夜?”意识到似乎无需进行战斗,神谷川将鬼切与童子切同时放下。他的视线落在辉夜手上那份皓洁如玉的神骸骨上。这个应该就是月读命的两枚神骸骨之一。“这是月读大人的骨,这是[盈月],我身上的那份是属于祂的[晦月]。盈月负责压制污秽,晦月负责吸收净化。我现在可以为月读大人,还有迦具夜大人清理掉这里的污秽。”辉夜姬手捧盈月神骸骨,这样说道。她虽然和那份神骨直接接触,但神骨本身并像那些柔和的月华一样融入她的身体。想来,大概是辉夜姬并不能像月读命一样持有两份神骸骨。不过听起来,她似乎可以将[盈月]骸骨当成道具来使用。神谷能明显感觉到,白辉夜在吸收掉“黑辉夜”身上最后的纯粹华光后,气息强盛了许多。而且经过刚才的事情,她显然知晓了一些信息情报。当然,交流情报可以留在之后再详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月之暗面上的污秽给彻底清除掉。这可不是神谷川着急想达成“成为月宫宫司”的约定条件,并且把一众月之民送上高天原的岗位打工啊!主要是因为他善!见不得暗面这里继续被污秽玷污。白辉夜从“黑辉夜”的那里继承走了力量,并且身上有月读命的[晦月]骸骨,手里持有月读命的[盈月]骸骨。神谷川觉得,她应该能处理好暗面这里的情况。……月城。“……所以,就是这样了。”从暗面回来以后,辉夜姬向神谷川讲明了她新获得的信息。一开始主要挑最重要的讲,关于神产巢,关于月读命,关于伽具夜。“啊,这。”神谷川还是第一次听见“神产巢”的情报。他确实知晓“婆娑世界”的概念,知道除了日本神话的“出云界”以外,这个世界还存在有与其他神话体系相关的不同“婆娑世界”。这个情报,是从先前将骸骨赠与玛丽的大黑天化身那里得知的。现在辉夜姬给出的信息,算是把这部分的信息空白给补充起来了。所以,原来神明生存的婆娑世界都是从“神产巢”之中孕育诞生的。而“神产巢”,或者“高御产巢日神”,以及“神产巢日神”,都是出云神明对域外存在的认知见解。像乳海那边的神明,则是把“域外存在”称作“至高梵的梦境”。还有,现在人类所生活的现实世界,则是各个“婆娑世界”向下衍生的区域,经过漫长时间而串联整合起来的。而对于神明来说,现实世界虽然已经是一个整体,但其中存在的通路太过脆弱,神明无法通过。所以,各个神话世界之间依旧处于孤立状态。至于曾和出云界有过密切交流的乳海……据神谷所知,现在的乳海已经被毁,不复存在。想来就是毁于域外的“神产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