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罢情不自禁笑了。
这话里,满满的都是阶级思想呀。
明芝没有听出个中玄妙,也不知晓是自己厚了脸皮,忙凑过去,想听她更加详细一阵形容。
顾宛阳端起茶杯,轻口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不甚关心,听到小云说那姑娘举止高雅且聪慧过人时,低低哼了一声。脸上挂出一丝不屑。
我瞧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顾姑娘被称为南魏才女,自然是被人夸过聪慧和高雅的,这般有些歧视一个北周苦寒之地千里迢迢而来的说书姑娘是不是有点分了些。
若是可以以其他技艺谋生,定是不会选择抛头露面这等活计的罢,身为皇城红人,稍微自傲是可以,轻视别人就是不该了。
各种添油加醋的描述,也只能唬了明芝来,对我这种混迹在木言堂的老油条来说,只要她刚刚开口一句我便知晓这定是夸张大于事实的说法。
修辞用的如此只好也真是辛苦她了。
明芝带着些许真心,浅笑着说道:“顾府的丫头都像小云姑娘一般厉害吗?”
我端着茶杯,微抿了一口,嘻嘻一笑:“是啊,可惜都是丫头,你却及不上小云姐姐说话技艺、人品气质的一根小指头呢。”
明芝嘟嘟嘴,未听出来我在帮她,只道是我在嫌弃他没有小云般厉害,假装生气了般哼了一哼。
我和明芝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这牙尖嘴利的小云不知讽刺了几回,心下也是略有不爽。默默地带着开玩笑的口气问顾宛阳。
“顾小姐最近可见得容华先生?听说最近夫子院也是忙得很。”
她停下把玩茶杯的手,双眼如水,看着我。
“未曾,楚姑娘为何这般突然地发问?”
我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啃了一口,淡淡道,“看看顾姑娘的不甘心可否减轻了一分。”
明芝是我的小丫头,做人有情有义,虽然不是正式的主仆关系,但是我也不想让这个傻丫头不明不白的吃了些亏。
“不甘?”
顾宛阳听罢,愣了好一会了,然后对着我微微张嘴,展一个礼貌的微笑,缓缓开口道:“原来如此。”
她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四周琴声骤起。
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仿佛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又如孩童草地追风。
小云闻听此音,脸上现出惊喜,语音颤抖着冒出一个清亮的声音,大喜,“小姐,是公子的《南泉》呢。”
凉亭四周,与座诸人,没料到一人能在这肃穆的皇家宫廷把一曲《南泉》奏出如此随性的心意,我听不出个中好坏,只觉听后让人心易舒畅,惊叹之余又不得不佩服。
顾宛阳看向帘外,不知何处传来的这琴音,似乎是神游已去远处,说道:“道是与君合奏芳春调,啄木飞来霜树杪,他来得太快了些。”
小云赶紧推醒她:“小姐,我们似乎是该走了……”
顾宛阳这才回过神,看了我和明芝一眼,眼中莫名的泛起一丝泪光,起身行了个小礼:“楚姑娘,我该告辞了……”
我随她一同走出:“顾家小姐这么忙还前来一探阿四,实乃我的荣幸。”
“楚姑娘……
我的甘心与不甘心,都是与你有关的,望我们今后有缘相见,还能如今日这般闲谈……”
她抿嘴一笑,挥开轻纱走了进去,看着顾宛阳优雅的背影,我疑惑地看着明芝,不知为何她今日好生奇怪,说的话里还看似有话。
顾宛阳走了不久,我远远望见这一众凉亭之首的纱幔被宫人撩起,走出一个身形修长,朗眉星目,气质沉稳的年轻人,身旁并站着一个穿朝服绣章官服的人儿,想来应该是这南魏说书大典的负责官员,只是自己心里暗自道:“楚歌,要开始了。”
还未轮到我,我这方一个慌神,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跳得厉害,像是有一只小兔子在那里扑通扑通,欢腾的跳跃。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淡定一分。
“姑娘。”
明芝轻声提醒我,我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捧着红木托盘的小太监。
“这是……?”
皇帝派的人么?
有些微失神,看那年纪不大的太监将那红木托盘举高了半分,低下头轻声说道:“顾家小姐派人送来这封书信,望楚姑娘此刻定要一阅。”
我抬头看了看天,顾宛阳这搞得是什么鬼,有话不好好说?迅速往小太监脸上一看,正对上他偷偷地抬起头来瞟了我一眼,恰巧看到他年纪轻轻一双如点漆般的眼睛,他赶紧低头,
我这个人,没什么好的长处,就是记性十分的好。
哟,这不是沈丛宣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一众太监其中一个抬头看我的那位么。
他看我久不动作,口中复又道:“请楚姑娘一阅。”
我站在那儿听着,真想捂着嘴偷笑,真是一个爱害羞的小太监。
明芝接过那封信来,递给我,我看了一眼信封,女子家家的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清秀。
上书“楚姑娘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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