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明月高悬,山谷里迷雾挡着,常年不见的月在今日突然出现了开来。洒下的冰凉满地,浸碎了多少人的梦,夜风吹过,甚是寒冷。门外小竹梯边突然冒出了一只小树芽苗,干巴巴的枝桠在夜风里显得楚楚可怜。
我以为清姨坚强的可以,至我们同那遗体一起,火烧了神女老人的木屋她都未曾落泪半分。
现下,却孤零零的坐在那台阶上,怀抱酒瓶二三,悠悠的抽泣。
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头顶上明月高悬,四下皎洁,如盛了雪霜,她朝着天空伸出酒瓶来,不禁呢喃:“都走了,你们都一个一个的走了……”
“可惜独留我一人存世,只我一人呀!”
我看着她喝得醉意更浓,双手学着那兰花指,不知学的是哪家戏剧里面的台词。
“咿呀……咳嗽病多疏酒盏,村童奉薄减厨烟……争知天上无人住,吊下春愁鹤发仙……”
看她自言自语地在哪里比比划划,心里面心疼得皱眉,眼泪也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第二日,清姨没有醒过来,睡得甚是熟,我叫了好一会儿都未曾醒过半分,我一下子慌了。
“清姨你怎么了?清姨你说话啊!”我边摇着她一边在她耳旁呼唤。
摇了很是有一段时间,清姨醒了,缓缓的睁开眼。不过人甚是憔悴,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对我说:“我没事儿,好着呢,死不了。”
我端过特地熬下的汤食:“我煮了个提神益气的汤,清姨你好歹还是喝一点吧。”
清姨没有接过去,只是看淡的看着我道:“小歌儿啊,你该出谷了……”
之前她从未这样与我说过,为何单单就今日,说让我走就让我走,一下子眼泪没绷住,我含泪道:“清姨你心情不好我理解的,可是你不能赶我走啊,我离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我还是端着那碗羹汤,想要说服清姨:“这里是我的家,离开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啊!?”
只见清姨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担惊受怕了一夜,脑子里乱的如同一团乱麻,直到第二日黎明,我才又渐渐睡着。睡着了后,幻觉之中,有人来到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温暖恰如山谷黄昏时分,祖孙三人曾对饮的余热。
我真想什么悲伤的事都没有发生,所有人都平安健康快乐。还有那神女老人,依旧会靠在门框那里对着我歪着嘴笑,带着孩子般的顽皮,还时不时的告诉我一些人生大道理。
约莫过了三天,清姨胃口稍微好了一点,也肯主动吃东西了。虽然不多,我看着心里却是开心的不得了。她开始忙其他的事情,收拾竹屋,整理一些旧收藏,还砍了好几段长竹不知要做什么,不过我看她的精气神慢慢好起来,不再向我提让我离开的事儿,也觉得挺好,还感叹生活终于慢慢地回到了正轨。
那日清晨,清姨难得的端来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对着我道:“我不知你的生辰,今日正是我认你做干女儿的那天,我私下里觉得就将这个定为你的生辰吧,没什么送的,我替你煮了碗面。”
我感激涕零,忙接过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了略有一些困,便迷迷糊糊的说再睡一下便起来给清姨帮忙。
谁知,这一觉醒来,就变了天了。
我独自一人躺在一个竹筏子上面,旁边溪水幽幽,流过石头,叮咚作响,山口子已无迷雾,两侧高山挺拔,可谓青山绿水,我猛地回头一看,背后那里迷雾重重,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唤,幽寂地毫无生气。
我竟然出了谷了。
还是强制的被送出了谷。
竹筏之上,还绑着一个大布包,打开来,金银细软样样皆有,不知是清姨何时收好放我身边的。这布包里,还有一封信,我顿感无奈,师徒二人竟都是喜欢提笔抒发情感的多愁善感之人。
“小歌儿,
我想待你见信时刻,你该是在山谷之外了罢,我将你迷晕送走,请勿怪为娘,神女老人一去,我思索了甚多,深感人世茫茫,我有好多前程往事需要一一了断。神女老人同我说过,你的人生正是花样年华,白白浪费于这清涧溪谷中实属可惜,我虽从神女学艺,但竟无一时半点本事能医治你的余香,为医为娘,对你深有愧疚。你不必担心我去寻短见,我从未打算这样做过,我也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有小畜生们陪着也不会无趣。你同我这半老徐娘不同,我希望你活得更加精彩,不要在谷里枉度人生。最后仍是那句话,你后半生还长,务必好好珍惜性命,谷里永远是你家,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等开心了再笑,外面要是不好,有人欺负你,过得不舒心了,我等你回来,再给你做粥。勿念。
清姨上”
我看着这信,难过得无以复加。
远处密林深深深几许,藏多少孤独与幽寂,我却不得不提起精神,一手收拾好那盘缠布包,起身前往那所谓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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