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节 白头饮恨 还卿无邪 5(1 / 2)

乌发森青,银丝刺白,娴雅亦轻狂。

两厢交缠,长垂腰际,是久违的背影。

封郁数千年不曾在九重天公然露面,乍一现身便踩上风头浪尖。被他夺过手中的雄剑梦龙直逼封琰的喉间,剑尖未至,暴戾的剑气已在他的颈间挑出一道血口来。

堂下众仙看得分明,惊愕之余不由纷纷起身。封郁的剑下,人人恨不得屏息敛气,哪里还有敢多嘴劝解的?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只听封郁温润一笑,头也不回说道:“诸位仙友何苦大惊小怪,快请坐罢!”

他将梦龙收入袖间,总算叫各路仙友松了口气,唯独封琰面色惨白,连脖子上的血珠也忘了擦。他嘴角紧抽了两抽,才勉强堆出些笑容来:“哟,今日是哪里的邪风,竟把三弟刮来了……”

“这邪风好不顺畅,一路尽是毒虫苍蝇缠身,这才来得晚了……”

封郁回头一眼,只见莲兮了无声息地蜷缩在脚后。饱吸了鲜血的衣裙深红发黑,与遍地血水融为一体,却更是怵目惊心。

“郁哥哥好久没回来看潞儿了……”封潞娇笑一声挽过封郁的胳臂,却猛然迎上他一双急遽收缩的瞳孔,吓得她赶忙撒手后退。

封郁薄唇一勾,那片刻的杀意转瞬即逝,却在众人的后背留下一道阴恻恻的森寒。

他从血泊中抱起莲兮,只觉着臂弯间的身子枯瘦如柴,轻盈得不真实。

她气虚已极,像是苟延残喘的小兽,瑟缩在封郁的怀中,却唯独不愿他看见自己的面容。封郁的手刚撩开她额前的乱发,她便发疯似的左右挣扎。她却不知,薄薄一层白发,早已不能掩盖那一张剑伤纵横、面目全非的脸。

丝丝银发嵌入模糊的血肉间,唯有一双清澈剔透的眼眸,还是他迷恋过的模样。然而她望向他时眼中非惊非喜,只有一点鲜明的恨意,如锋芒锐利。

“梦龙在手,玲珑心齐全了……你可满意?”莲兮的嗓音粗嘎低弱,却刺得他眉头紧蹙。

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横贯在封郁的眉梢,随他一皱眉,血水哗哗灌入眼中,他却眨也不眨只盯着她看。

近处瞧着,莲兮才发觉封郁满脸满脖尽是刀剑的伤痕,稍浅些的已经结痂干涸,深些的却还在渗血不止。他身手了得,又有谁能将他折腾得这样狼狈?

眉心鲜血滚烫,滴落在莲兮的鼻尖,叫她心疼。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挖苦:“只可惜我这又老又丑的身子,再不能给你心爱的女人当……”

“嘘。”封郁将她抱得牢固,微微一笑:“夫人若不随我归家,我又怎能满意?”

左手手心忽然汇入一丝温暖,夹着她熟悉的疼痛传入臂间。封郁倒握着梦龙送入莲兮的左手,梦龙顺势消融,缓缓隐没在她的掌心。

众仙哗然,将她一声惊疑淹没得干净。

封郁拥着莲兮缓缓起身,眼色森寒四下一扫,朗声说:“本尊稍事耽误,承蒙在座仙友照顾我家夫人。诸君以为,本尊该当如何言谢?”

字字千钧落定,将众人的议论生生压下。

封郁原是个叫人琢磨不透的男子。往日行走在九重天际,人人对他皆是三分畏惧七分敬重。如今他立在堂下,眼中千里冰封,嘴边犹自笑得桀骜,一句震慑群仙,竟是不输于掌世天帝的威严。

他逼视而来,旁坐的仙友唯恐被他点名问起,都慌忙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个个噤若寒蝉。眼见着封郁堂而皇之地劫走罪仙,执法尊者慌忙捡起镇堂金锭,叩问道:“郁皇子休要蔑视法纪!我天刑司有话问你!你可知这龙莲兮是昔日魔物的转世?”

封郁鼻中冷哼,摇头大笑道:“荒唐!莲兮是我封郁的妻子,任谁敢再出言中伤她,本尊必要那人血溅三尺,为她洗得清白。”

他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妻子,说得暧昧却认真。封潞在一旁听着,按捺不住插嘴说:“郁哥哥!你四寻玲珑不就是为了替夭月还魂么?倘若魔物复生,你便是逆天重罪……”

“哦?”封郁侧脸望向封潞,挑眉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玲珑之事?”

“当……”她瞟了封琰一眼,犹疑一瞬,指着躲在审桌下的素衣男子,支吾道:“当然是……绫落告诉我的!”

“绫落?”封郁凑上前仔细打量着那素衣小仙,一面故作惊奇地问道:“你被本尊囚禁在黑湖底,何时竟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