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他在这里,莲兮总算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
“你怕我会杀了他?”胧赫讪笑一声,拿起横架在腿上的青玄角弓,一面将弓弦拨得嘣嘣作响,一面不屑道:“刚才那箭我只用了三分力道,若是灌注了十足气力,便是莲兮你,也未必截得下我的箭吧?”
游廊的那一头隐没在幽暗中,莲兮怔怔出神地张望了许久,才缓缓点头。
她自然是明白的,自打涟丞的恶意在身后迸现的那一刻起,她便觉出不详。他或许无意杀她,但也必是心怀叵测的。只是……
“纵有千般不是,他也是我家兄长,”莲兮纵身一跃,也跳上横梁来,靠着柱头在胧赫对面坐下,肃然道:“下一次你若再朝着他放箭,便是与我为敌。”
胧赫将长弓抱在胸前,冷冷一哼,意味不明。
他一身玄黑短衣,腰缠月白素带,是最轻便的打扮。莲兮见着他的衣着,便知道他今夜在九重天庭并无公务,是专程来看望她的。
胧赫所司掌的东方旭阳宫,既是监掌三界动态的一只鹰眼,也是交汇各个消息渠道的流通部属。宫中的事务繁杂琐碎却事关重大,大多都要胧赫这主事的一一过目,他每日在天帝御驾与自家府院间疲于奔命,总要忙到深夜。
自从莲兮被禁足以来,胧赫偶尔也会趁着空闲时光,偷潜进玉茗阁来。可即便是这偶尔的机会,也多半只作片刻停留。或是陪她说上一两句解闷,或是送上一壶好酒来,两厢浅酌几盏。
莲兮嘴上埋怨他暗放冷箭,心中到底还是感激他的。她揪了揪他腰间的素带,有意逗他说话:“当班把门的小七莫不是在外边瞌睡着?就这一天,竟放进许多客人来,玉茗阁何时这样热闹过?以前我还以为,只有你那鬼神莫测的形迹,才能从看门仙官的眼皮底下溜进来呢!”
“哼?”胧赫又是不屑地冷哼,斜瞥她一眼,说道:“我先前警告过你几次,天刑司的人都不可信,要你自己小心些,你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么?”
“有什么可怕的?”莲兮瘪瘪嘴嘀咕道:“你总说天刑司如何如何,其实撇开执法老儿,小七他们对我也算和善……”
“小七?今夜玉茗阁的门前无人看守,你不知道么?”
“怎么可能?早上他还来跟我要了签条……”莲兮说到一半才忽然反应过来,惊讶问:“没人看着?!那我岂不是能溜……”
“你还以为是闹着玩的?天刑司向来办事严谨,何曾出过这样的纰漏?想想便觉着古怪。”
“小七年纪轻轻,想必是耐不住守门儿的无聊,偷懒玩去了,”莲兮漫不经心地笑笑,伸手向他讨酒,说:“你总有操不完的心,有那忧心的功夫,还不如与我喝上两盏。”
“过去也不见你嗜酒,现在怎么知道借酒浇愁了?”胧赫往后腰上一掏,甩手向她丢来一件三寸长的小物件,淡然说:“酒是没有的,这个还你。”
莲兮接过一看,只见手中横躺着一只小巧的墨绿色琴状雕饰。它个头虽小,掂在掌上却是沉甸甸的,像是木头又像是质色深沉的玉石。莲兮将它托在掌心,不解地歪过头问道:“这是什么?”
“玉茗阁里不是有个和你长得相像的琴妖吗?”胧赫不耐地皱眉,说:“就是那个一见着我就躲起来的小姑娘。”
“青青?”莲兮捏着短小的琴身,细细端详了两眼,困惑说:“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