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节 化蝶寻花 夜栖芳草 2(2 / 2)

影虹与莲兮默然对峙间,只听琴音绵绵不绝,却不见自己手间铃响,心中已有不详。

这时耳边弦音猝然一挑,琴声陡然高亢,激越若千尺飞瀑纵贯天地,浩荡若万马奔腾尘土飞扬,叱咤山河,吞吐万象,急转之音令莲兮手间杀气终于暴烈而起。

她深吸一气,灌入鼻中的,却全是身后冰床散出的幽幽寒气。

足下一点,眨眼之间,她已探身半空,几周飞旋。绯红金芒与幽萤微蓝浑若一体,缭绕身侧,盘旋徘徊如云雾飘渺。她身披剑影残光,左执梦龙矫游在前,开山劈道,右执鸾凤伺伏在后,杀意暗凛。银笏的狐穴洞天虽是逼仄,然而她这式漫天过海一经展开,却依旧气贯长虹,其势汹汹。

她双剑并举,龙跃凤鸣直冲影虹而去。

影虹蛊惑之法不见奏效,便赶忙挽起铃串,罩身护体。铃串被他汇入魔元,立时得了生灵活气,腾身而起,状似双头之蛇。不想他手中枭蛇方才耸头吐信,将莲兮的梦龙阻隔,便被紧随其后的鸾凤当空斩落一只蛇首。

“这分明是碧波二十七式漫天过海……”影虹惊悸之余抽身不及,梦龙隐没在鸾凤的剑影之后,再度蹁跹回首,在他面上斜划出一道血口。他痛觉之中节节败退,口中不由惊道:“为何又似沧海遗珠……”

双剑犹自交替轮转,在莲兮身姿飞旋之间,绕徊迅疾,令人应接不暇。梦龙剑气严寒,剑尖迸溅的杀气犹如雪虐风饕,鸾凤剑气炎酷,绯红剑脊同金色羽纹烈气相投,逸散之光愈加亮眼。两剑在影虹眼前,好似冬夏两季更迭飞速,流年滚滚驰骋,将他的铃串寸寸剐断。

莲兮字字愤恨,不屑地说道:“我只将碧波剑诀的两式剑路偕同并举,你从银笏那里偷来的三脚猫功夫便应付不得了?真真笑煞本公主!”

鸾凤在影虹脸上留下的剑痕,自他左额斜贯下右嘴角,令那一张倾世面庞立时变得狰狞可怖。血水灌眼,使他视线受蔽,更加难以看清剑路。他索性身形一展,将白衫之上的月银长衣蜕下,提住襟尾,将银衣旋舞若旗,迎着莲兮的鸾凤梦龙飞甩而去。

纵是双剑剑势逼人,被他银衣突如其来地一裹,剑路也滞了一滞。虽只顷刻功夫,却让影虹飞檐走壁,攀逃到狐穴洞天的岩顶之上。

莲兮剑止,伫立在他身下,一面揣测影虹的用意,一面目光逡巡,重新寻找他身上的破绽。

遥传而来的琴声,由山巅缓步向幽谷而去,轩昂渐沉,转而低切婉婉,淙淙舒缓,仿佛娇柔女子夜里私话,嘤咛吟哦。

影虹攀附于岩上,面上淌血不止,他却擦也不擦,问道:“莲兮,那一夜你与我在应龙神庙交手时,怎不见你如此剑行很辣?”

莲兮懒得同他唠嗑,提剑又要来攻,不想影虹忽从贴身白衫内取出一片晶状之物。

他刚将它纳入口中,身体便瘫软若胶泥一般,躯体形状骤然大变。莲兮眼看着他一身白衫化作杏黄色的流仙长裙,连同那一张被剑痕斜贯的银笏的脸,也改头换面,变作夭月的姿容,皓齿明眸,肤若凝脂,不见方才剑痕的一丝残迹。便连他再笑起时,也全然是一副女子的温软嗓音。

莲兮明知那一夜的夭月是影虹所化,如今亲眼所见,仍是叫她怔了一怔。

影虹诡诈地笑了笑,说:“你明知夭月深爱封郁,竟还横刀夺爱,自然对她心中有愧罢!若非有人将玲珑碎交托给我,又与我道明你的种种丑事轶闻,我恐怕一辈子都不晓得,你竟是如此水性杨花,抢了银笏的一颗真心还嫌不够爽快!无怪世上有那么多人想要你的性命!”

影虹话中蹊跷,令莲兮惊异非常,提声怒喝:“究竟是谁告诉你玲珑碎之事?你胡言乱语也该有个尽头!”

“莲公主何必怒气汹汹对着我?我好心告诉你吧,你那如意郎君早已身受重创,眼下还勉力以神元远播琴音,如此这般,你说他还能撑过多久?”

即便影虹不说,莲兮也能从逐渐低微的琴瑟乐响间,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然而她心中虽是忧虑,却更不愿放跑影虹。

琴声不复绵绵,间歇若喘,莲兮焦虑之际,腾身而起,重凛杀气,直扑夭月模样的影虹而去。

她只得凭速攻取胜,梦龙鸾凤自然舞得流星飞电一般。剑迹所经之处,犹如烈风留痕,在影虹的脸颊四肢豁下纵横伤痕。然而即便千刀万剐,令他遍体鳞伤,伤可见骨,不出半刻又可见伤处安然而愈,平整如初。莲兮虽将应龙龙元凭依于剑刃之上,杀气暴戾已极,奈何神元毕竟不如往日丰沛,终究不能伤及影虹的真身魔元。几十回合下来,反教自己大汗淋漓,剑速迟缓下来。

影虹见她面露焦躁,有意寻衅道:“莲公主的剑势不过如此吗?人血狐血,我也不是白喝的。你若有心伤我,必要以天罚相诛。否则,即便将我的脑袋削下,也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