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执手相辞 我心足矣 3(1 / 2)

莲兮将赤红翎毛用指拈下,她还从未抚摸过金翅鸟身上的羽毛,第一次远远见着,也不过觉得是半长不短,鸭子似的金黄绒羽罢了。

然而手捧赤翎之时,她才知道原来三千世界中,竟也有如此沉甸甸的一叶鸿毛。

鸟儿身上有正羽、绒羽、纤羽种种作用不一的羽毛,而赤翎却与各类羽毛形态皆不相同。羽面宽大呈近乎圆形的微椭,羽轴纤长,靠近轴中的羽片颜色鲜红若血,愈是往外扩散,颜色愈浅,至羽毛外沿终褪作金黄。

将赤翎置于掌间,像是手捧一轮小小的太阳,温而不烫,好似她与司霖两人并肩看过的和煦夕阳。

背后传来封郁渐近的脚步声。

莲兮猝然在潭畔站起,扭过身来,左手捻着赤翎,高高扬起,对着封郁大声喝道:“这就是你要的?你想要,便自己走到本尊面前来拿!”

夜空中还有金翅的飞羽恋恋不舍地盘旋着,朦朦金黄光晕下,封郁缓缓一步步而来。

莲兮不愿看他的脸,便只低着头,指尖赤翎微微颤抖。

封郁方才靠近她面前,莲兮的右手从背后骤然探向前去。

鸾凤被她反手握着,自下而上从封郁左肋蹭过。

鸾凤是何锐利,剑锋过处,只见粹白衣料被豁出一道大口子,从雪白破处隐约可见封郁的肋间被划出五寸长的一条血线,在脂玉一般的肌肤上留下细细痕迹。初时几乎无法分辨,然而只片刻后,鲜红的血液好似为突如其来的出口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刹那间已将封郁的粹白衣衫晕红了一片。

莲兮看着封郁肋下血液飞涌,一时愣神,忙将鸾凤收入掌中,拿手去捂他的剑痕伤处,一面抬起头,焦急地质问道:“你又疯了?为何不闪不躲?”

她这才在微黄的光色下看见封郁的面容。

那副淡淡眉眼间的神情竟与她在潭上倒影所见,自己的神色,有几分相似。

那日榕树树须下,封郁亦是以这样的面容仰靠着,他分明也想多看几眼金翅鸟,却总是假作瞌睡闭上眼去。

当他二人坐在日光下的枝头,遥遥望着金翅筑巢时,莲兮心中被牵挂所填满,封郁心中亦被不舍不忍所纠缠。

他,果真是如此的吗?

封郁的鲜血从她的指缝溢出,流淌过处留下滚烫的痕迹,让她失去温度的指尖瞬间暖和起来。

他提手将她兀自高举赤翎的左手拉下放在胸前。

她只觉双肩被从后面向前轻轻一送,下一刻全身皆被封郁控在怀里。

“我便疯了……又及你几分?”封郁的下巴顶着她头顶,微微一动说道。

赤翎尤被她捏在手中,夹在她与封郁的胸间,散发着融融暖意。

“我曾说过,找你随我一道,只因许多事非你不可。你今日可有些许明白?”

莲兮捂着封郁的剑口,缓缓说:“你卦数当真了得,我有时真恨你为何总能预卜先知,既然早能猜透人事,为何还要将人心玩弄掌间?”

话音未落,只觉封郁将她怀抱得更紧,让她生出一丝疼意。

封郁在她头顶说道:“我曾因卦数通天无人能及而自鸣得意。纵使如此,还是令心爱之人生生在面前死去。从此我虽演卦,却再不能尽信掌间卦数……”

“事在人为,莲兮你可懂?戏子循戏文而演,命中之事却并非注定不变。今日司霖将命中赤翎相赠,并非是命运令他如此,而是你与他心意相通。若有命运一说,我不过循着命运将你领到了司霖的面前,成全上一世司霖心中所梦。”

金翅散尽,潭边萤光飞舞,幽光美丽太过,令莲兮不能直视。

她在封郁怀中闭上眼,轻声问道:“你却为何要逼我取翎?你可知赤翎虽在我手,却让人心如刀绞,好似……好似是我夺去司霖的性命一般。”

“我只知若是莲兮,必会拿着真正的赤翎归来……”封郁将额头轻靠在她的肩上,过了许久才说:“原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