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余氏就此真被阎王收了,王萧此生便无法定时定数经受丧子丧女之劫,虽说续弦生子也无不可,但前妻余氏不明不白暴死,又有哪来的清白女子愿意入嫁,又哪里去生男娃女娃?若是最终被判得个历劫不够,三世之外再加一世,那这辈子的苦大仇深岂不是白白遭罪一场?
如此合算合算,莲兮也顾不得司命星君的告诫。天色初亮便在方圆四十里内刨地寻医,威逼利诱把医官们骗去王萧家中给余氏瞧病。
王萧见来人出出入入不明所以,感念是大罗神仙显灵来救妻子,还在屋外愣愣磕了数十响头,却不想这许多人见了余氏都只拿头一摇,众人皆认定余氏病得古怪不得医法,无从医治,只能准备后事。
眼看余氏将死,莲兮在心里把老司命星君从头到脚不知骂了几遍。偶然得知有一半仙道人正在青阳城郊白重山上游历修行,急于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找仙友来改凡人命事她是决计不敢,但半仙好歹是个肉体凡胎,于此便百无禁忌。这才有了莲兮执剑上山寻来丰玉子之事。
丰玉子既算得天命,又夸下海口能治余氏之病,莲兮便认定余氏此劫或许本应是由丰玉子解灾,心中焦急倒也缓了不少。
丰玉子替余氏把脉听息之后,莲兮见他自袖间取出一个小小白玉瓶递予王萧,嘱咐如此这般那般。
只是他好似有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极沉,莲兮趴在房顶,咫尺之间居然听不清他一字一句,更闹不清余氏之病是何起,又将如何医治方能好转。
只听得王萧极是惊异地问道:“听仙师的意思,难道如此医法便能令内子痊愈?”
“不错,现下刚过落日,依照此法,子时之前,尊夫人便可回过神识。再好好调养几日,应无大碍。”丰玉子此番回话倒是字句清晰,他一展白袖提脚便要往屋外走去,一面撂下话来:“本道告辞。少年人后会无期。”
那丰玉子出了王家大门,头也不回便朝他白重山的破观打道回府去。
莲兮懒得管他,仍是掀着那一片瓦石往里窥看,只见王萧拨开白玉瓶的封纸,倒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淡黄丸状物,送入余氏嘴中助她吞服。
莲兮一心想知道丰玉子所赠之药究竟为何,在屋顶上思前想后未有所得,又见余氏服下此药一个时辰后全无好转,正要破口大骂杀回白重山上。却看见守在一边的王萧再一次从瓶中倒出淡黄色的药丸。这一次服下之后,余氏面上终于初有人色,莲兮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始盘算着要趁王萧不备时,偷偷把那药瓶拿来瞧上一瞧。
又一时辰过去,王萧第三次将药丸送入余氏口中。这会儿余氏已是呼吸平缓,几同睡着一般,面上更添一层红润。
再过一时半刻,莲兮在屋顶上见着余氏悠悠醒转,除一丝倦意再无大恙。王萧喜形于色,终于将紧揣在怀中的白玉瓶搁在一边桌案上,大吁一气叹道:“这便可了这便可了!白眉道人果真料事如神!”娇妻既醒,夫妻携手闯得鬼门关归来,免不得一番浓情蜜意你侬我侬。莲兮最是听不得余氏在王萧怀里呢喃撒娇云云,更听不得王萧泪雨里诉衷肠来要死要活。于是她强自提起一丝游弋的神冥,右手伸入屋顶瓦漏处捏了个取物之诀,将丰玉子所赠的白玉瓶收进袖间,也没心思盖拢瓦片,轻声自屋顶一跃而下,回首瞧一眼王家紧闭的木门,抽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