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回 黄家道水淹左路军 傅程鹏语惊伞耀张(1 / 2)

龙鬼破军传 秀林一笑生 2527 字 10个月前

诗云:

重岗如抱岳如蹲,屈曲秦川势自尊。

天地并功开帝宅,山河相凑束龙门。

橹声呕轧中流度,柳色微茫远岸村。

满眼波涛终古事,年来惆怅与谁论。

这一首《潼关河亭》,单道那潼关之前的景象。想当年秦汉隋唐,多少帝王依仗关中之固,一统宇内。那大军开过,与黄河一同东下,至于洛阳龙门,遂登龙天下,号令八方。然则千载之下,却又早已俱为尘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矣。

且说当时左路军连逢大败,前后腹背受敌,军心大溃。上至校尉,下则伙夫,旦日逃亡,眼看难以为继。那里紫炁、月孛二将生怕牵动路黄泉伤口,却不与他说知。一日路黄泉正在帐中静坐,忽然听得外头喊杀之声不绝,便唤紫炁、月孛二将前来问道:“城外可是又有贼兵前来挑战?”

紫炁应道:“禀军主,这是兄弟们在操练。”路黄泉勃然大怒,起身骂曰:“紫炁!你当本座真是老糊涂了么!这分明是贼兵欺近城下,在外头挑衅。本座且问你,我等还有兵马几何?”紫炁不应,路黄泉却道:“当今我等前后受敌,而贼兵逼近总舵,总舵援兵断然不至,是为死地。兵法云:‘死地者,疾战则存,不疾战则死。’到此地步,必须出城与敌决一死战,才有生机。”

月孛谏道:“军主,华州城高池深,又有少华山之险,粮草积蓄,足可支撑半载。姚子萌的华州守将彭明,也是一员良将。我等只需固守便可,莫要贪功,恐再现临潼关之劫!”路黄泉冷哼一声,说道:“你懂什么?如今我等连连失利,士气涣散,若不得一场大胜鼓舞军心,如何能守?况且华州虽固,又有何用?若是黄浩与许煊合兵一处,先平洛阳,我等守着华州又有什么用!”

当下路黄泉喝令左右整点精兵两千,大开华州西门,一骑当先杀将出去,紫炁、月孛两将左右紧紧护持。黄家道大军围城已久,不料城中兵马竟而忽然杀出,猝不及防,登时大乱。黄家道听闻,急忙亲自点起近卫短兵前去拦截。

两人此番二度交手,人斗人,马对马,大刀对长矛,就在阵前斗了四十余合。紫炁、月孛二人生怕路黄泉伤口未愈,不是对手,故抢上一齐夹攻。那里黄家道属下偏将黄隆、黄丰抢上迎住。斗不到十余合,黄丰被月孛一剑斩于马下。黄家道一惊,却被路黄泉一刀砍中臂膀,且喜那匹墨玉麒麟走得快,驮着黄家道去了。又得黄隆等众将死命抵挡,是以路黄泉追赶不及,却大杀了一阵,收兵回去华州城中。

当晚华州城外鼓声阵阵,路黄泉恐怕黄家道不甘白日之败,要趁夜领军打城,故令军士严加戒备。不料忙碌了一晚,并不见半个敌军影子。翌日一早,路黄泉登城楼来看时,却见城外凉军退尽,只留空帐之中,悬羊蹄击鼓,闹了一夜。

路黄泉见了,蹙眉道:“一战之后,我军虽胜,却仍是敌众我寡,黄家道大军何必尽退?其中恐怕有诈。”

说犹未了,却听闻安插在黄家道军中的探子来报,说昨日一战之后,黄家道创口生痈,昏迷不醒,不知人事。是以其长子黄胜德与得力家将黄隆计议,定下了这金蝉脱壳之计,连夜退回渭南去了。

月孛听闻大喜,对路黄泉道:“军主,黄家道年老体弱,吃了这一刀后病势沉重。他既然不能理事,凉军已不足为惧。属下请三千轻骑,衔尾急追。凉军主帅重伤,军心浮动,属下必可大破凉军。而后请军主亲提大军赶来,可以重夺渭南、临潼。”

路黄泉转头问道:“紫炁,你看如何?”

紫炁拱手道:“属下有一言,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路黄泉道:“但说无妨!”

紫炁禀道:“霸桥镇临潼关一战,罗睺身死,计都失踪,左路军四余将已去其二。姚子萌的丞相泰富、都督陆焱亦下落不明。而后渭南之战,粮草辎重被焚烧殆尽。如今虽然能固守华州,却毕竟众寡悬殊。况且后路潼关失守,不宜远出,以防腹背受敌。”

月孛听了,却道:“然而军主说过,在此守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

路黄泉一摆手,说道:“不必多说了,尔等可知道三国之时周公瑾诈死赚南阳的掌故么?”

月孛惊道:“军主是说——”

路黄泉道:“黄家道武功不弱,昔日长安之战时,曾与本座大战,丝毫不落下风。眼下本座箭伤未愈,理说不是他对手。然而昨日交战之时,本座便觉着他似乎有意相让,吃了本座一刀。本座那刀本拟砍下他一条臂膀,不过着手之处似乎被他卸去了大半力道。如今想来,正是他诚心用计。”

紫炁道:“军主所言甚是,这必然是黄家道见华州城高池深,一时难下,才定下如此奸计,欲待赚我等出城,他好来从中取事。”

路黄泉冷哼一声道:“此雕虫小技而已,何足为道,且看本座将计就计,教他好看!月孛,如今我等还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

月孛禀道:“左路军十一曜神将之中,四余将损折其二,七政亦各有所司。不过利金堂副堂主吕仁杰先前领军坐镇高陵,听闻如今已在上邽屯扎,尚有利金堂兵马数千。此外总舵曾派来八卦坛中的兑泽坛主蒋兑诏助战,如今与军法堂五千人马还在关西坐镇。”

路黄泉道:“姓蒋的八棱锏也是天下一绝,有他坐镇关西,只要许煊不亲来,晋军虽有潼关,也莫想涉足华阴。如今本座有一计,须得调集军法堂和利金堂的人马过来助阵。月孛,你去知会两面动手。紫炁,你让彭明去知会朝廷在各地的守军,都来华州集结!”

不出半月,各路兵马早到华州城内,听那路黄泉调遣。路黄泉秘密授计,却令各路军马依计行事,不料正在计议之间,忽闻地一声巨响,那满城的砖瓦都跳将起来。路黄泉大惊,急忙上城头看时,只见霎时间,洪波怒涛飞至,却如秋中八月潮汹涌,天上黄河水泻倾:真个是功过智伯城三板,计胜淮阴沙几囊。

原来黄家道先前一面围城,一面早早令人凿透白渠,预备木筏。而后工程完毕,便诈败而走。只等路黄泉自以为得计,聚集人马,便放渭水淹城,唤作计中计。

当时渭水冲击华州,顷刻间,水势汹涌,但见:

骤然飞急水,忽地起洪波。军卒乘木筏冲来,将士驾天潢飞至。神号鬼哭,昏昏日色无光;岳撼山崩,浩浩波声若怒。城垣尽倒,窝铺皆休。旗帜随波不见,青红交杂兵戈。汨浪难排,霜雪争叉。僵尸如鱼虾沉浮,热血与波涛并沸。须臾树木连根起,顷刻砖瓦贴水飞。

当时城中鼎沸,军民将士,见水突至,都是水渌渌的爬墙上屋,攀木抱梁,老弱肥胖的,只好上台上桌。转眼间,连桌凳也浮起来,房屋倾圮,都做了水中鱼。城外黄家道引领兵马,乘着飞江天浮,逼近城来,恰与城垣高下相等。军士攀缘上城,各执利刃,砍杀守城士卒。又有军士乘木筏冲来,城垣被冲,无不倾倒。

路黄泉等正在城楼上叫苦不迭,被黄家道领着近卫当先从飞江上城,手执凄月宝刀,喊一声,抢上楼来,一连砍翻了十余个军卒,众人乱窜逃生。月孛领军断后,被黄家道一刀挥做两段。利金堂副堂主吕仁杰失足落水,活活淹死。华州守将彭明被黄隆一箭射下城头来,乱军踏做肉泥。唯有紫炁护着路黄泉开了东门,飞也似逃生。

比及水势四散退去,城内军民,沉溺的,压杀的,已是无数。梁柱门扇,窗棂什物,骸顺流壅塞南城。城中只有一座菩萨庙,基址高固,当下附近军民,一齐抢上去,挨挤践踏,死的也有二千余人。此番路黄泉聚集了华州各处梁王与左路军的兵马,声势浩大。奈何不过半日,连那高阜及城垣上,一总所存军民,仅数百人。此一战以后,狮王庄元气大损,百年不敢涉足陇西,此是后话不提。

话分两头,且说那临潼关一战大败后,消息传到洛阳,姚子萌朝廷上下震恐。姚子萌连忙唤来了傅程鹏以下百官,说道:“黄浩这厮悖逆朝廷,兴大兵而来犯驾。朕依着相国之计,请来狮王庄兵马助战。不料贼势猛大,狮王庄竟而不敌。眼下泰丞相、陆都督下落不明,又连连损兵折将,贼兵指日进犯潼关。如之奈何?”

傅程鹏尚未开言,只见那荤顿自班中转出,奏道:“末将不才,请领蛮象铁甲军西出神都,坐镇潼关,不叫一兵一卒涉足关东!”

姚子萌听了,却问傅程鹏道:“傅相国看此计如何?”

傅程鹏说道:“荤顿将军统领蛮象铁甲军,乃是陛下禁卫,不可远出。况黄家道用兵诡谲,倘若绕过了潼关,直临函谷,则荤将军不及回援,如此则神都危矣!”

姚子萌蹙眉道:“那却如何是好?”又转出那泰富之子泰陵来,奏道:“启禀陛下,贼兵势大,以致家父陷落,至今生死不明。微臣以为,不可力敌,不如远避为上。陆都督经营许昌数载,人民富足,城高池深,不下神都。请陛下移幸许昌,暂避贼兵锋芒,以待楚越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