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濮阳城研坤被擒 盘龙岭庸良谈心(2 / 2)

龙鬼破军传 秀林一笑生 3507 字 10个月前

陈研坤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陆焱等皆是无能之辈,可虑者唯有庸良一人耳。如今庸良受伤,贼兵心胆已丧,只顾自保,何敢反攻!丑寅之时我便将引军北上与邵刺史汇合,沿途故设疑兵,贼众必不敢于夜间穷追。待得他们发觉濮阳已空之时,我等已在大名城下矣!”

当即便定下计较,令军士亥时饱食,子时出城。每人只带随身军械和一日口粮,尽弃辎重于城中。邵继庆与陈研坤作别,自领大军北上,陈研坤却引精锐直扑庸良营寨。及近营外,陈研坤却止住部卒,令裨将领一百轻骑,马摘铃,人衔枚,先去哨探敌营。

不多时那裨将奔回,说道庸良营中寂无声息,也无刁斗更鼓。陈研坤冷笑道:“他果然设下空营之计,欲埋伏于我。”便令将士齐声鼓噪,锣鼓齐发,火把尽举,分两路往营后绕去。

那里庸良因为带伤,自在三十里外陆焱营中歇息,却令偏将引军埋伏在自家本营之后,空营以待陈研坤劫营。不料一时间杀声震天,火把齐明,黑夜之中不知多少敌军蓦然自两边涌来。那偏将大惊道:“我计被陈研坤识破矣!劫营只该摘铃衔枚偷至,而他却鼓噪而前,必有倾城之兵。我军日间新败,士气不振,如何能敌!”便令各军先退,与陆焱合军一处。

陈研坤眼见越兵大退,率众稍稍赶杀一阵,便转而向北归去。不料正行到濮阳城外,恰遇着倭营护送忍者欲袭濮阳。两军撞见,都吃一惊。北条独步却不知庸良已退,便即与倭营武士列阵迎战。那倭国武士虽然刀法诡谲、兵刃锋利,然而却是步战,吃了大亏。陈研坤却生怕庸良率军来赶,便令军马休要恋战,只消摆脱了倭营阻截,便径往北汇合。

不料陈研坤拍马正走之时,黑夜中树冠里却猛地飞出一条套索来,悄没声息便将他绑了去。周围亲兵大惊,比及要追时,草丛里又凭空蹦出一个人来,抬手一摆,周围登时腾起一团浓烟,对面亦不能相见。当时陈研坤所部为了摆脱倭营,早已分散,待得众军集结,得知陈研坤被擒之时,已在清丰地界。众军骇然,莫知其计,只得北上去寻邵继庆统领的大军了。却且喜邵继庆依着陈研坤之计,果趁着大名府空虚,夺了这座重镇。

那里陈研坤在乱军之中被东瀛的忍者偷袭擒拿,早被带回越营,扭结到庸良面前。庸良见了陈研坤,哈哈大笑道:“我道那洪印府中的昆烟尘是何人,竟有这等将略,原来乃是燕京大名鼎鼎的陈侍郎!”

陈研坤怒视庸良,破口骂道:“我呸!陛下何处负你,要来与反贼为伍?想来先前姒岚在陈留之时,也是被你打着车骑将军名号骗了,才至全军覆没的吧!”

庸良听了,哈哈笑道:“尔等口口声声说效忠陛下,却如何外官入京的,再没一个见着陛下?眼见陛下下落不明,是尔等伪造矫诏,要来欺瞒天下。梁王乃是天朝皇家正统,却如何是反贼?”

陈研坤瞪着双眼道:“本官不愿与反贼争执,快快给本官一刀,也好日后位列忠臣谱!”

陈研坤话音未落,却听得帐外一人笑道:“哼!忠臣,为国捐躯才是忠臣。尔等乃是谋逆奸贼,死有余辜,上什么忠臣谱?”

陈研坤抬头看时,正是陆焱,登时勃然大怒,破口骂道:“陆焱!枉你也是寇国老门生,昔日领命监军荤顿。怎地竟如此恬不知耻,投靠梁王大逆,窃据高位!两位国老的圣贤大义,你都学在哪里了?”

陆焱笑道:“研坤兄,休要恼怒。我知你是凯国老亲选的进士,然而我与邹森兄可是自幼便拜在两位国老门下。两位国老的大义,我比你更清楚百倍。眼下国老是国老,我陆焱是我陆焱,再不相干。况且我这也是为了天造门,两位国老自会理解。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你且去阴曹地府,再好好做你的春秋大梦罢!左右,拉下去砍了!”

当时左右抢上,便来拉陈研坤,却被庸良一把拦住,笑道:“陆都督,这是越王要的人。我想还是先留他一条性命吧。”

陆焱一怔,随即笑道:“若是越王想要此人时,便请将军带回好了。我等终于除了北方大患。自此一役,大都决计不敢南顾。我等再行发兵北上,趁胜追击便可再收复济北、德州等青州郡县。陆某日后凯旋回朝,必然在陛下面前一力保奏将军。”

庸良笑道:“若是如此,却是多谢了。话说回来,越王、楚王愿在一同往颍川郡朝见天子,不知都督能否代为转达?”

陆焱道:“两王若是想要朝见天子,自然可到神都,却何必在颍川郡呢?”

庸良道:“古春秋时,周天子巡狩豫州,遂有晋文公践土之盟,流传千古。今时今日,何不效仿先贤?”

陆焱闻言,作色道:“彼时乃是晋文公假借周天子之名称霸,尔做此比方,是何居心!”

庸良笑道:“都督不要发怒。这也是为了都督好。两王若是在都督治下的许昌城中朝见天子,宣誓效忠,也可给都督大增风采啊,是不是?若是都督执意不从么,说不得,方冷先生的假戏,我等只能真做了!”

陆焱一惊,暗暗道:“如今我等兵马被陈研坤杀得损折大半,一时倒真不宜与他翻脸。况且他先前所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此等大事能在豫州,我倒也可趁机做些动作,捞些油水。”于是便堆下笑脸来:“既然如此时,下官一定转告陛下。将军请回吧。那里沈米凡夫人,我等即日便谴人送去越王之处。”

庸良别了陆焱,自领大军回去,向褚天剑回禀。却又带了那陈研坤同行,一路骂骂咧咧只是求死。骂的累了,见庸良不理他,却又绝食求死。不料庸良却令人将他绑着,撑开了嘴,自将米浆灌下。庸良看着陈研坤道:“陈侍郎,你忠义如何我不管。若是日后要寻死,也请自便。只是在你将我等想知道之事说出来之前,却休想轻易便死!”

陈研坤怒道:“杀千刀的反贼,你要问什么!”

庸良叹道:“我可不是杀千刀的反贼。我前日才听说,我现在可是个子爵。”

陈研坤一惊,却想起姚子剑曾说过武烈子庸杰壶关救驾之事,也记得庸良说过此乃其兄,嘴上却骂道:“我呸,就你这等反贼,也敢称武烈?”

庸良道:“正是。我哥哥没有子嗣,这爵位自然是由我继承了。”

陈研坤怒道:“你哥哥为主捐躯,用性命换来的爵位,岂能给你这等反贼?你哥哥死不瞑目!”

庸良冷笑一声道:“反贼?陈侍郎觉得我哥哥若是尚在,能让你们这班狗头逼宫矫诏?”

陈研坤心虚起来,却不说话。

庸良又道:“陈侍郎,大都的事,或能瞒过一时,然而毕竟还是有风声出来。如今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忠臣?都不过是一群逆贼罢了,谁也不比谁高尚些。只是群雄逐鹿,谁得了这鹿,自然便名正言顺是忠臣。正所谓:势强者自然理直,势孤者天生理乱。”

陈研坤听了,却不做声,庸良自道:“不过越王与我找你,却是有别的话要问。敢问陈侍郎,对于雷豹卫可有了解?”

陈研坤眉头微蹙道:“边军雷豹卫?二十余年前东王之乱时在西凉断龙陵诛鬼坡全军覆没的雷豹卫?”

庸良点头道:“不错,正是雷豹卫。不过这个地方,当时唤作盘龙岭羌家寨。”

陈研坤一怔,随即道:“你问这个作甚?”

庸良道:“家父讳唐,便是雷豹卫最后一任指挥使,也是当时唯一的幸存者。此事以后,家父便被唤去大都,自此杳无音讯。唯有一载以后,传来噩耗说家父感染风寒病逝。然而虽然雷豹卫全军覆没,核查之下却说家父功大,是以才保我兄弟两人成年之后,一为禁军把总,一为大郡太守。如今想来,颇有些封口的意思。”

陈研坤道:“便算如此,却又如何?这事情过去二十余年,能有甚么值得问的?”

庸良摇首道:“不对,此事事关重大。当年家父被唤去大都之后不久,朝廷便将盘龙岭改名断龙岭,又将雍凉一代羌人丁员拆散,分别迁徙到东南各地。接着朝廷便称破军星出世,往建业城中加派猛将强兵镇压。当时盘龙岭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朝廷这样大的手笔?”

陈研坤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打算,我们怎能得知?”

庸良道:“不过末将前些日子在江南为将,恰好遇着了这么一批羌家寨后人,知道了两件大事。其一,在朝廷改名之前,盘龙岭已然被羌家寨人私下称为腾龙岭,诛鬼坡则原名万鬼坡!其二,云龙,便是羌家寨被迁徙到江南来的后人!”

陈研坤惊道:“楚逆伪帅云龙!”

庸良道:“不错,越王想知道,他是否便是天命所映的破军星转世!”

陈研坤先是一怔,随即笑道:“破军星转世?这种江湖骗子的话,难道你也相信?”

庸良道:“家父为此而死,我决计要搞清楚当年的真相。所以,陈侍郎——还请你老实交代。”

陈研坤脸色一变道:“我?交代什么?莫说这都是机密文件,我区区一个侍郎怎能得见?便是我有这权限时,这也都是些陈年往事。雷豹卫覆灭之时,我连字都还不会写哩,能知道些什么!”

庸良道:“你休要在那里扯谎。家父是雷豹卫统领,而陈侍郎的令尊,正是家父的顶头上司,西北都督陈道东!这样一支精锐边军全军覆没,其中缘由,难道竟会不经令尊之手?正是扯淡!”

陈研坤脸上变色,却不答话。庸良正待再问时,却见他竟而昏厥了,登时大惊,去摸他鼻息时,却喜平稳无异。

庸良对左右道:“陈侍郎连日劳累,又不进米食,一时激动,竟然昏厥过去了。快去寻辆马车将陈侍郎乘了,好生照看,去见越王。”左右答应一声,自搀扶陈研坤去了。庸良却背着双手,望着陈研坤所去的方向喃喃道:“云龙,云龙,你究竟是何人?”

不提这里庸良回去向褚天剑复命,只说那里张永馨一路往西,过了紫荆关,直入山西地界来找许晨奇。不是今日张永馨到了此处求见许晨奇,更又惹出一番事来。正是:辩士一张嘴,说尽天下罪。毕竟许晨奇见不见张永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