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唐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然后呢?”
那掌柜的摇头道:“街上众人早作鸟兽散,店铺也都闭门,生怕招惹是非。我见与山寨无关,便也关了门,不管外头,直到今早才出,却听闻被他一人屠灭了全县大小官兵,连县尉也被他杀了。又漫天乱贴了许多血字没头告示,说要全景明早早放了草海万兽庄武庄主,不然便一路屠过去,小人看了,也是吃惊。”
饥唐大惊道:“你这厮休要胡说,哪有这等事?”
那掌柜的道:“不是小的胡说,二当家的自去县里问,都是一样说法。我这地方偏僻尚好,若是往县衙门口看时,如今还有许多尸体哩!”饥唐沉吟道:“如此一来官军必然都在往草海的要道上驻扎,岂不是耽搁我等前行?万兽山庄之事刻不容缓,如此岂不是耽误了。不信云龙竟做出这等事来,然而若不是云龙,那还有人有这等本事?”
却有个随从的喽啰道:“云龙被那伙鸟官军关了这许久,心里有气,来此泄愤也未可知。”
饥唐摇首道:“云龙虽然脾气刚烈,却是条有智谋的好汉,怎会如此?说不得,不论此事是不是云龙所为,我等不可在隆化久留,赶紧往草海过去才是。”众人齐声称是,当即那掌柜的安排美酒佳肴请众人吃了一顿,便即动身,飞马往草海而去。
一路免不得夜宿晓行,风餐露宿,又果然见许多官军盘查要道,只得绕路而走。走了多时才过了阿头部,饥唐却与众人道:“如今不过一日路程,大伙儿小心谨慎,莫要出了差错。”饥唐话犹未了,便听得马蹄声响,前头跑过一队官军来。饥唐暗暗啐了一声晦气,却陪个笑脸迎上。
那官军领头的那人问道:“尔等是什么人?在此游荡作甚!”
饥唐道:“我等是做布匹生意的商人,正要往大理去做些买卖。”
那官军问道:“你们的布匹何在?”饥唐连忙令人取出从隆化拿来的许多上好布匹丝绸,给那官看。那人略略瞟了一眼,便道:“尔等这些布能值得几多钱,要这许多人护送?可见是反贼假扮的,给本官拿下了!”
饥唐看他虽然口上这等说话,手下兵士却只是略略围拢,并不上前拿人,心中早会意了,急忙笑着上前道:“我等是往大理境内采茶贩参的客人,不过是顺路才捎上几匹丝绸去卖,还请大人放行。些许小玩意儿不成敬意,权给大人做个茶钱。”
饥唐说着,随手将一片金叶子塞到那官手里。那官略略掂量了下,变色笑道:“原来如此,本官就说诸位长得如此斯文,怎么可能是匪徒?放行!”那伙士卒立马闪开,放饥唐等人去了。饥唐却问道:“不知有什么要紧贼人,要令长官在此劳累?”
那官儿笑道:“据说有个贼人,一人屠灭了两座县城,说是要给什么草海的武庄主报仇。最近又在草海附近杀了好些个人,都是惨死,是以调集了我等领军守卫。要我说,都是扯淡,这世上哪有一人之力能这等厉害的?更有甚者,还说什么草海闹僵尸,真是可笑至极!倒让老爷劳累!”
饥唐笑道:“正是如此。多半是坊间传言,却不知怎地被当了真,教官爷这等辛苦!”饥唐与众人走得远了,却回头道:“屠灭县城还情有可原。虐杀百姓,这可不是云兄弟的风格。”众人猜疑不定,只得向前而去。
一行人走未多远,却到一个小村庄。饥唐道:“这一路荒芜,口中淡出鸟来!难得此处有个小村庄,且去寻个酒家解渴也好。”众人轰然称是,都向前而去。
却见大路边坐着一个浑身黑衣之人,带个斗笠遮住了脸,忽地嘎嘎尖声笑道:“诸位还想要性命的,便不要进这小村庄了,里头闹僵尸哩!”
饥唐啐了一口浓痰,怒道:“哪里来的鸟人,净把胡言乱语来坏老爷心情!”他便不睬那人,径自与众人进那小村庄去了。远远看见一个酒旗在那飘扬,早与众人赶去,推门而入。他刚进那酒屋,便见许多人都在那里低头喝酒,并不说话。
那酒保一见众人,先是一愣,便道:“今儿打烊了,客官请回吧!”
饥唐怒道:“我呸!这里这许多客人,怎地便不卖酒与我?”那十个小喽啰齐声称是,说道:“你这酒保休要瞧不起人,不卖酒时,拆了你这鸟店!”
那酒保面露为难之色,不知如何分说,却听得那酒馆二楼雅座上一人爆喝:“哪里来的泼贼,敢来这里撒野!”酒保喜道:“仙爷,这事儿还是您来办。”话音刚落,只见步梯声响,走下一个人来。饥唐看时,那人穿一袭长衫,斜斜带顶道冠,脚踩两只布鞋,虽然装束随意,却是自有仙风道骨,正是:
星冠耀日,神剑飞霜。九霞衣服绣春云,六甲风雷藏宝诀。腰间系杂色短须绦,背上悬镇魔七星剑。穿一双云头点翠靴,执一口聚灵招魂幡。名标蕊笈玄功着,未列仙班也道高。
那人走将下来,说道:“几位客人,这小村庄之中怕有一场厮杀,还是速行为妙。”
饥唐听了,看向这酒馆中人时,果然都是壮汉,有几个更是身有武功样子,当即呵呵大笑:“老实说与你听,咱几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客人,最不怕厮杀的。”
那人略一沉吟,却微微摇头,挚出了一柄银剑来,说道:“此地凶险,几位休要自误。”饥唐看那剑时,剑身极薄,却又修长,笑道:“你这剑用力大些便折了,怎能厮杀?”
饥唐说罢从身边摸出腰刀来,用力往酒桌上一插,瞪着那人道:“我这刀不比你的更耐厮杀?”那人尚未答话,便听得楼上又是一人说道:“麦先生,且待我来打发了这伙不识相的东西!”
楼上那人话音刚落,便从梯上走下,九尺虎躯,手提长剑,不是云龙是谁?饥唐喜道:“云兄弟!你如何在此?我听闻你先前屠灭了两座县城——”
云龙不等他说完,呵呵大笑道:“原来却是误会了。麦先生,这是羌零寨的二当家,赤髯太岁饥唐兄弟。饥兄弟,这位是驱鬼散人麦一帆先生。”原来那个先生正是术道九驭里的驱鬼散人麦一帆。
当时两人听云龙说了,都道一声久仰久仰。云龙却道:“麦先生,这饥唐兄弟好武艺,正好可助一臂之力。”
麦一帆笑道:“既然如此最好。情况紧急,须得早早准备起来厮杀。”
饥唐道:“你两位却不知在此准备什么厮杀?”
云龙一笑道:“杀僵尸!”
饥唐大惊失色,惊道:“此处真个在闹僵尸不成?”
麦一帆惨然一笑道:“现在还没有,等过会儿日落阳气散去,便该闹僵尸了。”
饥唐道:“饶是我自诩见多识广,还从未见过僵尸,不知该当如何杀死?”
麦一帆道:“僵尸僵尸,本就是已死之物,怎能杀死?”
饥唐大惊道:“杀不死,还如何是好?”
麦一帆道:“现在已然是申时了,不过一个时辰,僵尸便要起来了,不及细说。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便是了,事后再慢慢解释。”饥唐唯唯称是,麦一帆却自安排了他与十个喽啰如此如此。
不久红日西沉,渐渐有凉意上来。饥唐与云龙和麦一帆三个人坐在二楼雅座之中,却也紧张,不由得暗暗握了握刀柄。看云龙与麦一帆时,一个喝酒,一个打坐,除了耳根微动,全然不以为意,饥唐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过不多时天早黑了,却听得酒馆外沙沙作响,似有人拖着步子走来。麦一帆忽地睁开双眼,站起身来,说道:“动手!”他话音刚落,便听见酒馆外有打门之声,云龙与饥唐一声长啸,随即各自取了早早放在手边的一张弓箭,从窗口向外张去,果见许多人影涌来。
看那些人影之时,却都是步履蹒跚,一扭一绕,倒像是还没学会走路的初生婴儿一般,手脚并用,难看无比。黑夜中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面目,却能见到一颗颗碧绿的眼珠子如同饿狼一般发着光芒,同时一股淡淡的尸臭也随之飘来。饥唐倒吸了一口凉气,情知这便是那所谓的僵尸了。饶是他行走江湖多年,也不由得心头惴惴,下意识地看向了麦一帆。
不是此时三人被僵尸围在这酒馆,有道是:珍酿千坛美酒,化作血水横流。毕竟三人如何脱身,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