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汉家的牛车说白了就是一头牛拉得板车,看得仔细些,就知道原先是用来装干草的,木板缝里都是秸秆。孔翎早在见到这牛车的下一刻,就御风往东河村去了。剩下他们师兄妹五人与罗家父子一起挤上了车。
自小被娇养的宁贝贝哪里坐过这样折磨人的代步工具?大半日下来,不仅身子被颠散了架,就连嗅觉都饱受摧残。
这个不大的牛车上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既像是木板的腐烂气息,又像是牛的腥膻味儿,一路上她都是靠着三师姐柳清歌身上的冷梅香才熬下来的,早知道,她也与孔师兄一起御风先行了……
日头渐西,宁贝贝忍不住又往三师姐柳清歌那儿凑了凑。她斜对面的阮清音早已靠在三师姐的肩膀上,睡得天昏地暗,连哈喇子都流了出来。三师姐僵直着背,既想掏出帕子帮五师姐揩脸,又怕自己动作太大把她给弄醒了,竟是满眼的踌躇郁结。
宁贝贝乖觉地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了柳清歌,换来对方一个感激的眼神。
牛铃还在叮叮当当地单调响着,百无聊赖的宁贝贝抱着自己的膝盖,开始思考起师父交代的镇魔灵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大师兄道现在都没和他们说过呢。
想到这儿,宁贝贝拿眼偷偷去瞟坐在她正对面的李清岚,只见自家这个大师兄正襟危坐,双眼微阖,即使坐在这么个破落牛车上,,也是一根头发丝儿也没乱,依然是一副清雅的贵公子模样。
儿他一旁的宋清川却是随意得多,一边闲闲地把玩着玉骨扇下挂着的青玉扇坠,一边时不时打量着坐在前面的罗家父子。
罗老汉只是个有些畏畏缩缩的六旬老人,他儿子罗冬生更是一看就知道是个木讷老实的普通庄稼汉,宁贝贝想不通宋清川为何一直看向他们。
东河村离尧山并不远,地保的牛车虽慢,紧赶慢赶,一行人好歹在日落之前到了村口。
远远地,宁贝贝就看见前面一大帮或大或小的孩子正把孔翎围得严严实实。
看情况,双方好像正在争执着什么,孔翎看上去非常恼火,似乎下一刻就要捋起袖子上前与那些毛孩子扭打在一起。已是日暮时分,艳红的夕阳打在孔翎因气愤而薄红的脸上,让他比起路旁一丛丛的千日红还要娇艳动人……
宁贝贝甩甩脑袋,赶紧把自己不适时的联想抛开,没等牛车停稳就跳了下来。谁知脚下不稳,身子惯性往后仰去。本以为后脑勺会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然而下一刻,自己却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心一些。”头顶上传来清清冷冷的一声叮咛。
宁贝贝身为侯府千金,除了自家兄长,哪里与别的男子靠的这般近过,当时就跳开了去,“谢谢大师兄。”
李清岚低头看着自己跟前的这个小姑娘,她正满脸红晕地小小声地跟自己道谢,原先因为她的躲避而皱起来的眉头,一瞬就松了。
柳清歌正扶着阮清音下车,一抬头就看见大师兄与六师妹面对面站得极近,立即错开目光看向孔翎。
话说这孔翎早就到了这东河村的村口,见其余人迟迟未到,于是幻出了一面小小水镜,就站在这儿自顾自欣赏起自己的盛世美颜。清风徐徐,正沉浸在自己水光眸色里的孔翎突然听到一群孩子的吵闹声,还不时夹杂着极难听的脏话。什么“破鞋”、“烂货”,让他本来美丽的心情顿时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回过身,就见一群刚从河里摸玩鱼的小屁孩正对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扔着土块和石头,更过分的还往她身上吐唾沫。
小女孩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花兔子掉了个头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