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董卓行废立,周琦围雒阳(2 / 2)

卢植亦谏曰:“植素知董卓为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祸患。不如止之勿来,免致生乱。”

何进不听,郑泰、卢植皆弃官而去,朝廷大臣去者大半。

何进见状,不由后悔,当即派谏议大夫种劭劝阻董卓进京。

种劭在黾池见到董卓,要求其返回河东郡去讨伐流亡匈奴单于于夫罗,董卓怀疑雒阳有变,不从,领兵进入河南尹。

种劭怒不可遏,手持诏书大声斥责,弄得军中人尽皆知,将官皆向董卓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今汉室威信尚在,这些将校可不敢无诏入京。

董卓无奈,只得领兵撤回距离雒阳二十里的夕阳亭。

张让等知外兵到,共议曰:“此何进之谋也,我等不先下手,皆灭族矣。”

张让等人乃先伏刀斧手于长乐宫嘉德门内,入告何太后曰:“今大将军矫诏召外兵至京师,欲灭臣等,望娘娘垂怜赐救。”

后曰:“汝等可诣大将军府谢罪。”

让曰:“若到大将军府,骨肉齑粉矣。望太后宣大将军入宫,谕止之。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前请死。”

太后乃降诏宣进。

何进得诏便欲入宫,主簿陈琳谏曰:“太后此诏,必是十常侍之谋。切不可去,去必有祸。”

何进曰:“太后诏我,有何祸事?”

袁绍曰:“今谋已泄,事已露,将军尚欲入宫耶?”

曹操见劝不动何进,当即建议道:“先召十常侍出,然后可入。”

何进笑道:“此小儿之见也。吾掌天下之权,十常侍敢待如何?”

袁绍再劝:“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

于是袁绍、曹操各选精兵五百,命袁绍之弟袁术领之。袁术全身披挂,引兵布列青琐门外,袁绍与曹操带剑护送何进至长乐宫前。

黄门传懿旨云:“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进入。”

于是乎,袁绍、曹操等人都被挡在了宫门外。

何进昂然直入,至嘉德殿门,张让、段珪迎出,左右围住。

张让厉声责喝问:“董后何罪,妄以鸩死?国母丧葬,托疾不出。汝本屠沽小辈,我等荐之天子,以致荣贵;不思报效,欲相谋害,汝言我等甚浊,其清者是谁?”

何进慌急,欲寻出路,宫门尽闭。伏甲齐出,将何进砍为两段。

张让等人既杀何进,袁绍久不见进出,乃于宫门外大叫曰:“请将军上车。”

张让等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宣谕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胁从,尽皆赦宥。”

袁绍闻言心中骇然,知晓若今日不能除掉张让等人,日后必然又是宦官当政,暗无天日,袁氏也会遭到报复。

念及于此,袁绍当即心中一横,厉声大呼:“阉官谋杀大将军,诛恶党者前来助战!”

何进部将吴匡得知消息,便于青琐门外放起火来。袁术引兵突入宫庭,但见阉官,不论大小,尽皆杀之。

袁绍、曹操斩关入内,赵忠、程旷、夏恽、郭胜被剁为肉泥。

宫中火焰冲天。

张让等二十余人,将太后及新帝并陈留王劫去内省,从后道走北宫。

时卢植弃官未去,见宫中事变,擐甲持戈,立于阁下。遥见段珪拥逼何后过来,植大呼曰:“段珪逆贼,安敢劫太后!”

段珪回身便走,太后从窗中跳出,植急救得免。

吴匡杀入内庭,见何苗亦提剑出。

吴匡大呼:“何苗勾结宦官,同谋害兄,当共杀之!”

众人俱曰:“愿斩谋兄之贼!”

何苗欲走,四面围定,砍为齑粉。

袁绍复令军士分头来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数诛绝,多有无须者误被杀死。

曹操一面救灭宫中之火,请何太后权摄大事,一面遣兵追袭张让等,寻觅少帝。

且说张让、段珪劫持少帝及陈留王,连夜奔走至小平津,六玺不自随,公卿无得从者,唯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

闵贡厉声质责张让等人:“今不速死,吾将杀汝!“

乃手剑连斩数人。

张让等人惶怖,叉手再拜,悲哭辞曰:“臣等殄灭,天下乱矣,惟陛下自爱!”

遂皆投河而死。

闵贡扶着少帝与陈留王,乘夜色追着萤火虫发之微光,徒步往南行,欲回皇宫。

走了几里地,他们从百姓家中借了一辆板车,推着少帝与陈留王乘车到洛社后下车休息。

天亮以后,闵贡找到两匹马,少帝独骑一匹,陈留王与闵贡共骑一匹,从雒社往南行,这时才渐渐有公卿赶来汇合。

车驾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枝人马到来。百官失色,帝亦大惊。

袁绍拍马出问:“何人?”

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天子何在?”

帝战栗不能言,陈留王勒马向前,叱曰:“来者何人?”

董卓曰:“某前将军董卓是也。”

陈留王曰:“汝来保驾耶?汝来劫驾耶?”

董卓应曰:“特来保驾。”

陈留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

董卓大惊,慌忙下马,拜于道左。陈留王以言抚慰董卓,自初至终,并无失语。

卓暗奇之,已怀废立之意。是日还宫,见何太后,俱各痛哭。检点宫中,不见了传国玉玺。

时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

卓出入宫庭,肆无忌惮。

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曰:“卓拥强兵,有异志,今不早图,将为所制;及其初至疲劳,袭之可擒也。”

袁绍畏惧董卓手握重兵,乃推脱道:“朝廷新定,未可轻动。”

鲍信见王允,亦言其事,王允曰:“且容商议。”

鲍信知事不可为,自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

却说董卓招诱何进兄弟部下之兵,尽归掌握,乃私谓李儒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何如?”

想要成为真正的权臣,废立天子乃是最常见的手段。

此举不仅可以树立威信,还能看出哪些人与自己不对付,可以趁机将之铲除。

李儒沉吟半晌,道:“今朝廷无主,当即刻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可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有不从者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

董卓闻言大喜,不过还是有些迟疑的说道:“余者我皆不惧,然周琦手握重兵,正往雒阳赶来,又当如何应对?”

李儒笑道:“彼麾下不过两万兵马,钱粮也要朝廷供应,今有牛辅屯兵陕县,短时间内周琦不足为惧。”

“待将军行完废立之事,吞并何进、何苗以及西园八校之兵马,何惧区区周琦?”

“彼识相便罢,如若不然,只需一封诏书,即可削其兵权。彼若不从,则将军可据大义以讨之。”

董卓闻言,大喜过望。

次日,董卓大排筵会,遍请公卿。公卿皆惧董卓,谁敢不到?

待百官到了,董卓徐徐到园门下马,带剑入席。

酒行数巡,董卓令停酒止乐,厉声喝道:“吾有一言,众官静听。”

众皆侧耳。

董卓说道:“天子乃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吾欲废帝,立陈留王,诸大臣以为何如?”

诸官听罢,不敢出声。

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于筵前,大呼:“汝是何人,敢出此妄言?天子乃先帝嫡子,初无过失,何得妄议废立?汝欲为篡逆耶?”

卓视之,乃执金吾丁原也。

丁原本来乃是并州刺史,位高权重,奈何朝廷为了削董卓兵权,于是命其为并州牧。

丁原为此卸任并州刺史之位,被封为武猛都尉,还将麾下猛将张辽、张扬等人都派到雒阳大将军府任职,也因此得到了何进的器重。

正是为此,何进才会召丁原领兵入雒阳。

卓怒叱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剑,欲斩丁原。

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

李儒急忙劝道:“今日饮宴之处,不宜谈论国政,来日向都堂公论未迟。”

丁原恼怒,率众而走。

董卓乃问百官:“吾所言,合公道否?”

卢植道:“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太庙而废之。”

“今上虽幼,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公乃外臣,素未参与国政,又无伊、霍之大才,何可强主废立之事?”

“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

董卓大怒,拔剑向前欲杀植,侍中蔡邕、议郎彭伯谏曰:“卢尚书海内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

董卓乃止。

王允劝道:“废立之事,不可酒后相商,另日再议。”

董卓见众人皆反对此事,只得暂罢,于是百官皆散。

等到百官散去以后,董卓乃问李儒:“朝中公卿皆反对废立之事,如之奈何?”

李儒沉吟半晌,道:“今有丁原屯兵雒阳,百官以此为依仗,这才不服将军。将军若杀丁原,并其麾下兵马,则雒阳尽归掌握之中,谁敢再有异议?”

董卓皱眉道:“丁原麾下兵马不少,并州军又骁勇善战,与之火并,若短期内分不出胜负,等到周琦领兵而来,如之奈何?”

李儒笑道:“今日园中丁原麾下有一猛将,颇得丁原亲待。此人勇则勇矣,却贪财好色,见利忘义,若将军许以重利,未尝不能诱其诛杀丁原,尽收其部。”

董卓闻言大喜,遂暗中许诺吕布以高官厚禄、美女神驹、钱财金帛。

吕布果然心动,斩原首诣卓。

董卓以布为骑都尉,甚爱信之,誓为父子。布善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

至此,董卓威势更盛,准备继续行废立之事。

次日,董卓设宴商议废立之事,乃谓袁绍曰:“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董侯似可,今当立之。”

袁绍心中愤恨,自己好不容易诛灭了宦官,并且袁氏兄弟都掌握了兵权,眼看袁氏就要权倾朝野,却被董卓这個浑人摘了桃子。

袁绍心知,董卓此问乃是想要逼自己就范,如果袁氏都支持废立,那么此事基本就能定下。

可真要如此,袁绍必然名声尽毁,袁氏在士林之中也将没有立足之地。

念及于此,袁绍当即说道:“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若公违礼任情,废嫡立庶,恐众议未安。”

董卓没有想到,袁绍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当即按剑怒斥袁绍:“竖子敢然!天下之事,岂不在我?我欲为之,谁敢不从!”

袁绍看到董卓模样,心中惊惧,不敢与之硬钢,当即说道绍:“此国之大事,还请让我先出去与太傅商议一番。”

太傅,也就是袁绍的叔父袁隗。

董卓见状,却是压低声音威胁道:“若不立陈留王为帝,其余皇族刘氏子弟,我将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彼时,你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袁绍闻言勃然变色,道:“天下健者,岂唯董公!”

言毕,袁绍横刀长揖而出,随后将印绶悬挂于东门,奔冀州而去。

董卓得知消息勃然大怒,就想要命人追捕袁绍。

袁绍出身袁氏,自身又颇有名望,这些人自然不愿看到袁绍被董卓所杀。

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议郎何颙等,皆名士也,颇得董卓信任。

他们都想要暗中帮助袁绍,周毖当即劝说董卓:“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绍不达大体,恐惧故出奔,非有他志也。”

“今追捕之急,势必为变。”

“袁氏树恩四世,门世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

“将军不如赦免其罪之,拜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伍琼亦是说道:“袁绍好谋无断,不足为虑;诚不若加之一郡守,以收民心。”

董卓以为然,乃拜绍为勃海太守,封邟乡侯。

董卓随后召来太傅袁隗,道:“汝侄无礼,吾看汝面,姑且恕之,废立之事若何?”

袁隗也没想到,自己这位曾经的门生故吏,居然如此狼子野心。

他晓得袁绍已经激怒了董卓,若自己再出言拒绝,袁氏必有灭门之祸。

无奈之下,袁隗只得说道:“太尉所言是也。”

董卓闻言大喜,而后环顾众人,道:“敢有阻大议者,以军法从事!”

群臣震恐,皆不敢言。

九月,董卓请帝升嘉德殿,大会文武。

卓拔剑在手,对众曰:“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为宣读。”

乃命李儒读策曰:

孝灵皇帝,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居丧慢惰:否德既彰,有忝大位。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众论惑焉。三纲之道,天地之纪,毋乃有阙?陈留王协,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丧哀戚,言不以邪;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请奉陈留王为皇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李儒读策毕,董卓叱左右扶帝下殿,解其玺绶,北面长跪,称臣听命。又呼太后去服候敕。帝后皆号哭,群臣无不悲惨。

眼看废立之事即将完成,忽有董卓心腹将士仓惶冲入殿中,打断了废立大典。

董卓见状大怒,持剑骂道:“汝冲撞大典,欲死耶?”

那名将校急忙拜服于地,道:“兹事体大,末将不敢怠慢,还请太尉赎罪。”

董卓心中起疑。

他可是知晓,这位心腹将领绝对不是冒失之人,如此仓惶过来,必然出了大事。

“究竟何事,速速道来!”

那人声音颤抖的说道:“车骑将军攻破陕县,已经兵临雒阳城下,太尉母亲、女儿、女婿皆被俘虏,已经被车骑将军绑于阵前。”

“车骑将军命人在城外喊话,若太尉执意行废立之事,则先斩太尉母亲、女儿、女婿,再奉先帝遗诏征召四方豪杰入京,必将太尉碎尸万段!”

董卓闻言,当即勃然大怒,道:“我家老母居于凉州,怎会落入周琦之手?”

董卓虽然残暴好杀,却也是个至孝之人。

他可以不在乎女儿、女婿的死活,但是对于自己的母亲,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他也没想到,看似谦谦君子的周琦,居然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拿自己母亲当做威胁。

殿中众臣听闻此事,全都大喜过望。

袁隗更是趁机劝道:“今日大典受了冲撞,继续下去恐有不详。”

“依我之见,太尉可暂停大典,先去见见车骑将军,再来商议此事。”

现在最高兴的莫过于袁隗。

董卓这个袁氏门生故吏是白眼狼,周琦却是谦谦君子,忠孝勇智信,哪怕已经身居高位,仍旧对待袁隗颇为恭敬。

袁隗相信,有了周琦领兵入京,雒阳局势必会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