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直视着边章,平静的说道:“那又如何?”
边章伸手指着韩遂,哆哆嗦嗦的说道:“未曾想,你野心居然膨胀至斯,果真欲反耶?”
韩遂走到了边章身旁,轻声说道:“朝廷腐朽,我为何不可取而代之?”
边章惊骇欲绝,正想出言呵斥,却是感觉心口一痛。
他低下脑袋,看着贯穿了自己胸膛的那柄利剑,抬头看向韩遂,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噗嗤!”
韩遂搂着边章的后背,持剑的右手猛然用力,剑锋再次向前,边章开始控制不住大口吐血。
“你,你我相交,数,数十载,我视你为挚友,未曾想,这份,这份友谊,终究抵不过,野心……”
言毕,边章的脑袋软软垂下,靠在了韩遂的肩膀上面。
韩遂搂紧边章的尸体,眼睛也有些湿润,低声道:“若有可能,我未尝不想成为治世之能臣。”
“可惜这个世道,只允许我成为逆贼。”
韩遂缓缓拔出了刺入边章体内的利剑,而后对着身后的先零羌将领说道:“将二人,厚葬之!”
却说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以后,啸聚十数万之众,攻打陇西郡。
陇西太守李参召集郡兵守城,奈何城中早就有了韩遂安排好的细作,绑了陇西太守李参,率众投降叛军。
陇西郡郡守府。
韩遂看着被按着跪伏余地的太守李参,当即对着士卒斥责道:“陇西太守李相如迎我等入城,岂可如此对待?”
言毕,韩遂上前亲解其缚,笑着说道:“使君知朝廷腐败,举郡相赠,助我反汉,实乃凉州之表率也。”
李参,表字相如。
他听到了韩遂的这番话,先是有些发蒙,继而骂道:“死反贼,吾何时投降举郡相迎?”
“休要辱我名声!”
韩遂闻言,却是摊开了手,仰天大笑。
他凑到李相如身旁,轻声说道:“昔日你是非不分,污蔑我与边章从贼,让我等名声尽毁。”
“我曾经发誓,一定要让你感受到切肤之痛!”
李相如闻言大骇,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当即破口大骂:“死反贼,速杀吾!”
韩遂却是对着士卒们喝道:“将使君带下去好生照看,莫要让他寻短见!”
“死反贼,速杀吾!”
“死反贼,你不得好死!”
面对李相如的破口大骂,韩遂却不为所动,而是让手下四处宣扬陇西太守从贼之事。
果不其然。
凉州刺史耿鄙得到消息以后,开始在州内悬赏李相如,这位陇西太守也被打上了反贼标签。
卧室内。
韩遂拿着朝廷的通缉文书,走到了被绑起来的李相如身旁,笑着说道:“相如兄,你我如今可皆为反贼了。”
“这种感觉,如何?”
李相如看着韩遂手中的通缉文书,气得双目充血,想要破口大骂,却是悲哀的发现,自己嘴巴已经被牢牢绑住。
他拼命嘶吼,却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两行清泪,从他脸颊滑落。
“将军,此人既然已经被定为反贼,是否要将其放开?”
韩遂瞅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淡淡说道:“你难道不知,这只是朝廷的污蔑吗,李太守怎会是反贼?”
“彼既然忠于朝廷,那么便如其所愿,就这样将他绑着,饿死殉国吧。”
负责看守李相如的士卒,听到了韩遂的这番话,全都感觉有些背脊发寒。
眼看仇人北宫伯玉、李相如都得到应有的惩罚,韩遂喃喃自语道:“王国、宋建,现在还活得很逍遥嘛。”
韩遂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弧度,喃喃自语道:“耿鄙那个蠢货,应该会起兵过来讨伐我吧。”
“王国、宋建都在陇西郡,我就不相信不能拉他们下水。”
却说凉州刺史耿鄙,知韩遂率领叛军占据陇西郡,就打算率六郡兵马前去讨贼。
时傅燮为中常侍赵忠所记恨,又惧其名声不敢加害,遂将其外调汉阳为郡守。
傅燮知凉州刺史耿鄙大失人心,领兵出战必败无疑,当即出言劝谏:“使君统政日浅,人未知数。”
“孔子曰:“不教人战,是谓弃之。”今率未经训练之卒,翻越大陇之天险,出战必危。而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一心。”
“边兵多勇,其锋难当,而新合之众,上下未和,万一内变,虽悔无及。”
“不若息军养德,明赏必罚。”
“贼得宽赦,以为我等心怯,群贼必然各自相争,分崩离析,在所难免。”
“然后率训练精良之士卒,讨伐分崩离析之贼寇,其功可坐而待也。”
“今不为万全之福,而就必危之祸,窃为使君不可取也。”
凉州刺史耿鄙不从其言,执意领兵出征。
大军行至狄道,对耿鄙有怨言者果然反叛,别驾从事率军先杀程球,次害耿鄙,官兵大败。
与此同时,韩遂写了两封书信,分别让人送给王国、宋建。
王国收到书信,见韩遂于信中言语谦卑至极,并且郑重承诺,只要王国领兵救援,韩遂愿意奉王国为首领。
王国意动,遂不再想据地称王之事,而是率领麾下兵马前去救援韩遂。www.y.
至于宋建,接到了韩遂几乎同样的书信以后,却是冷笑连连,直接将书信撕毁,继续留在枹罕当自己的河首平汉王,也因此能够保得性命,据地封王三十余载。
王国刚刚领兵与韩遂汇合,官兵就因为内乱而崩溃,耿鄙麾下军司马马腾收拢乱军反叛,与韩遂合兵一处,共举王国为首领。
王国自封合众将军,尽起叛军围攻汉阳郡,城中兵少粮尽,汉阳郡守傅燮拒绝投降,领兵出城壮烈战死。
至此,凉州全部沦陷。
东汉朝廷,也彻底失去了对于凉州的统治。
叛军占据凉州犹不罢休,再度寇掠三辅之地,围困陈仓,朝野震动。
却说盖勋辞官前往雒阳以后,也得到了雒阳权贵的敬重,就连天子也闻其名,与之交谈甚爱之。
韩遂等人攻下陇西郡,其南部便是武都郡。
若武都郡有失,则叛军就可以进攻巴蜀之地。
巴蜀乃大汉龙兴之地,乃是天府之国,自然不容有失,帝乃封盖勋为武都太守,委以重任。
为了以示重视,帝令大将军何进、上军校尉蹇硕到城外为其送行,雒阳官员皆以此为荣。
盖勋之名望,可见一斑。
奈何盖勋尚未抵达武都郡,凉州全境沦陷的消息就传回了雒阳。
帝乃急召盖勋回返,封其为破虏校尉。
帝召见盖勋,问:“天下何苦而反乱如此?”
盖勋对曰:“皆赖陛下宠臣之功也。”
时宦者上军校尉蹇硕在坐,帝转头问蹇硕:“盖卿之言,可有其事?”
蹇硕心中恐惧,急忙跪伏余地,不知所对,从此开始记恨盖勋。
帝又谓勋曰:“吾陈师于平乐观,将西园财物拿出,尽数赏赐麾下将士,如何?”
贪财如命的天子,也知道大汉如今风雨飘摇,被盖勋的话所触动,打算散尽钱财犒赏三军。
盖勋说道:“臣闻‘先王重德行之厚薄而不观士卒之多寡’。今贼寇在远处而陛下却在近处阅兵,不足以彰显陛下之果断刚毅,反有穷兵黩武之嫌。”
盖勋果然是直臣,面对天子也毫不避讳,敢于直言劝谏。
天子敬佩盖勋德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说道:“卿言大善。吾只恨与君相见晚矣,朝中大臣虽众,却无人似卿如此直言劝谏。”
说到这里,帝喟然长叹:“局势糜乱至此,叛军寇掠三辅、围困陈仓,朝堂衮衮诸公,却无一人能为朕分忧。”
盖勋听到这里,却是心中微动,而后跪伏余地。
帝见状大讶,问道:“卿何故行此大礼?”
盖勋叩首,道:“凉州局势糜乱至此,非将不善战,兵不骁勇,乃因陛下此前所托非人也。”
“臣保举一人,若陛下用之、信之,必可扫除叛逆!”
帝心中大讶,问道:“卿谓之何人?”
盖勋抬起了头,说道:“臣所举之人,乃沛国周琦周子异,曾任安丰县长、汉阳郡都尉,讨伐黄巾曾立首功,以五百士卒火攻贼人营寨,大破之。”
天子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不过却又问道:“曾有人保举其为汉阳郡都尉,既然在汉阳领兵,为何不能破贼?”
盖勋正色道:“周子异虽有经天纬地之才,然非讨贼主帅,处处受人掣肘,每有建言刺史皆不采纳,如何能够平叛?”
天子闻言,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卿且说说周子异事迹,若果真有统兵之才,朕封其为讨贼主帅亦无不可。”
别看周琦做过了这么多事,可是对于天子而言,始终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估计也只有讨伐黄巾首功这件事情,被天子记在了心里。
可是这些年,天子需要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周琦又远离朝堂,所以也逐渐将其淡忘。
天子虽然器重盖勋,却也知晓大汉实在不能再失败了。
所以,他这次谨慎了许多,要想详细了解周琦的过往,看看对方是否真的能够胜任讨贼主帅这个职位。
盖勋闻言,当即大喜过望。
凉州乃是盖勋故乡,他深爱着这片土地,自然不希望凉州始终被贼人所占据。
对于周琦的统兵之才,盖勋无比信任,所以才会在天子面前极力举荐。
要知道。
如今凉州局势糜乱,四任讨贼凉州刺史,三任被罢官,一任战死。
就连皇甫嵩、张温这两位名将,起兵十数万与贼人交战,都未能讨得半点好处。
现在凉州贼势更众,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讨伐难度更是成倍上升。
这个时候举荐周琦率兵讨贼,盖勋也是担着天大风险,若是讨贼不利或者战败,就连盖勋也会遭受牵连。
饶是如此,盖勋还是义无反顾这么做了。
由此也能看出,盖勋对于周琦的信任以及看重。
面对天子的询问,盖勋没有丝毫保留,从周琦为了祖父报仇,怒杀沛国相王吉,到受了司隶校尉阳球征辟,助其铲除王甫及其党羽,并且劝谏阳球反被猜忌之事都一一道来。
当天子听到周琦以德报怨,在阳球已死的情况下,仍旧冒着被曹节通缉的生命危险,暗中千里护送阳球家眷以后,天子那尘封的记忆,也逐渐涌上心头。
“好一个有情有义,忠孝两全的奇男子!”
就这样。
有了盖勋不遗余力的吹捧,天子对于周琦的好感无限度拉满,最后叹道:“如此忠君爱国且有能力之士,吾却未能嘉奖重用,乃朕之过也。”
“朕欲拜其为左车骑将军,领兵平叛。”
“若其剿贼有功,朕绝不吝啬赏赐,封侯亦无不可!”
盖勋闻言大喜,急忙叩首:“若得陛下重用,周子异必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天子却是正色道:“盖卿莫要高兴太早,如今国库空虚,难以支撑长期大规模作战,我只能给周子异半年时间。”
“半年若能平叛,朕绝不吝啬封赏,期间吾也绝不插手军务。”
“半年之期已到,若周子异仍不能平叛,朕亦会治其剿贼不利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