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所处的这座名曰清昇的大饭店在装潢上比较简约,内部氛围也颇为清幽。
与瑶笙同来的两个男子很明显对汽车行业了如指掌,其中一人不假思索的报价,另一人时不时的插话两句。
“……福特这个说不准的,指不定是十年前的A型。还得看车况、漆面、内饰什么的。”
他们还当面拿了个小算盘出来,噼里啪啦打了一阵,最后给了个粗略的估价——大约三万九千美元,也就是将近十六万圆。
这是按照对半开的折旧价格来计算的,状况好的车可能会多些、反之则少些。
“您看这样妥当么?”瑶笙望着桌对面的周长风问道:“我们该到哪去收货?”
实际上他们本打算是按三七开来分成的,自身只拿小头,不过瑶笙凭感觉认为可以争取一下,所以提的是四六分成。
哪想到周某人竟真的答应了,只不过附加了一系列的要求,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派人去巴达维亚就行了,车子都在丹戎不碌港三号码头放着,船可以在当地雇,这是凭据。”说着,周长风把一张盖有陆战一旅旅部大印的信纸从桌子上滑了过去。
“我们在巴城自然也是有门路的,您不必操心,之后就等着收款拿钱便是。”
“不要避重就轻,你们如果不能按我要求的办成,往后也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
瑶笙轻轻颔首,站起身福身行礼,十分肯定地回道:“放心,定然办妥。”
别说,当二道贩子倒卖商品的利润真够高的,何况这几乎算是无本万利的买卖——人家二手车商还需要拿本钱去收购,这帮家伙随随便便就搞到了一批。
大明有限的汽车产量基本集中在卡车,去年出厂卡车十一万辆,但轿车一年下来出厂不及七千辆,还都早早的就被全国各地的买家抢占光了配额,供不应求。
出于保护本土汽车企业的目的,进口轿车的关税很高,福特公司的低端车型在大明市场上卖的比上海骏达公司的高端车型还贵。
所以纵然是走私进来再翻新的二手轿车,在黑市上也依旧是抢手货。
周长风计划将这方面的收入主要用作在新墨西哥州和田纳西州的公司创立和运营,这俩空壳公司也不指望认真运营来获取收益,他单纯打算将之作为未来可能的据点。
曼哈顿计划的主要加工、制造基地就在这两地,对待原子弹这个东西的态度要慎重,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大明都已经在筹备前期理论论证工作了,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针对曼哈顿计划的长远布局也是有必要的。
两个早早的就做好了针对性准备的据点会更便于秘密行动的实施,这可比从头开始准备要快多了。
尽管眼下周长风也没想好到时候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冒险下大棋的举措,但那不重要,无论如何还是先抓紧时间做起来为妙。
大不了到时候就生拉硬扯个理由,比如说自己被奸商忽悠了,误以为那儿有金矿,所以才往那两个贫瘠的州投资创立公司。
四月下旬的第一天黎明时分,第一支满载着战利品的船队离开了巴达维亚,向着遥远故土踏上了航程。
除了将领们在瓜分盛宴以后据为己有的财物,其中还有大量的士兵邮件包裹,全都是参战的明军士兵向各自的家乡寄回的战利品。
这时候,一架征用的容克Ju-52客机正从上空飞过。
透过飞机圆窗,乘机回国的几名军官都看见了这支由八艘货轮组成的船队。
一名海军上校见状,扭头对身旁同行的周长风感叹道:“我看国内有些文人跟政客总是喜欢把我国朝百姓描绘为儒雅守礼顺从,但这简直就是放屁,真要是那样,我们现在还跟几千年前一样在中原玩泥巴。”
后者没有吭声,过了一会才意味深长地说:“人们都有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有时候安稳种地是更好的,但有时候又不一样了,刀枪棍棒比锄头更管用。”
这架客机途经新加坡、嘉定、广州,最后,当深红色的夕阳染透了半边天时,这架飞机终于降落在了高桥机场。
从日出到日落耗时十多个小时,活塞螺旋桨客机的速度到底还是慢了些。
其实在途中的时候周长风还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念家,可等下了飞机,踏上应天府的土地,这时候才感到自己的心都提溜了起来,连走路的脚步都不知不觉快了些。
春雨绵绵,四月中旬的京城街道上总是湿漉漉的,细密的小雨可能持续不断的连下好几天。
乘上在机场外等候的海军处轿车,就这样一路向着北边的城区而去。
比起湿热难耐的爪哇,还是亚热带季风气候的江南更舒服些。
“到了,停路边吧。”
“是。”
伫立在熟悉的小院门前,周长风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门。
上次分别时是三月十八日,旬月未见,家里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脚步声从里边传来,咔嚓一声,门开了。
他和林溪四目相对了两秒,后者欣然的福身道:“您快进,刚准备要下汤圆,您要么?我再加些?”
周长风轻松的笑道:“好,有米酒的话就更好了。”
“有的,您稍候。”
接着,他按耐着自己的心境,缓步走进了主屋。
凑巧的是,他刚迈过门槛就瞧见正走进正堂的夏筱诗。
“啊?先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面对满眼惊喜的妻子,周长风随手把身着的常服上衣脱下来搭到了边上的椅子上,然后笑着反问道:“难道不好么?”
他上前两步,搂着她的腰俯首亲了一口,“我早说了这仗没有悬念,顺利得很。”
“报纸跟广播这两天都在说南征大捷……”夏筱诗将手放在心前,轻松道:“真好,希望以后都能顺风顺水。”
“女儿呢?”
“刚睡下,先生伱轻点声,这要是一哭起来了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周长风“嗯”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东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