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的一个夏日清晨,当梓绯和子宸牵手走过中学时代的校门时,他们还是会清晰想起高一那个特别寒冷的冬天,他们那情定一生的无心一吻。
早晨起床,梓绯像过去五年的每一个清晨一样,打开电脑,就下意识地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弭城海关关长穆天荣”,出现在新闻搜索信息栏的新闻标题是:弭城海关关长穆天荣被双规。
梓绯呆了呆,突然觉得自己不明白双规是什么意思了,她把这两个字反复输入不同的搜索引擎去查,结果基本一样,她觉得自己才真的是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内涵外延。她坐在那里有些发愣,没有狂喜,没有激动,有的只是无悲无喜的清冷沉寂。五年了,他,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梓绯一上午都有些神色恍惚,中午吃饭,同事说起要休年假去苏州玩,她突然就想起了几年前一个阳光灿烂黄叶满地的透明下午,男友去江南出差回来送给她的一堆衣饰,精美的白色苏绣丝巾,两条厂家送的浴巾一个上面是一只像老虎的猫、一个上面是一只笑逐颜开的兔子,一条苏州一家名厂生产的牛仔裤——她长得有些娇小,那个品牌的裤子她穿着前所未有的合适,还有两套那边出产的床品三件套——她一直在想为什么都不是四件套呢,另配被罩多费神哎。
丢三落四地在单位捱了一天,晚上回家,梓绯很用力地翻出丝巾、浴巾,这些东西和她去江南买的真丝绣花兜兜、香包、裙子一起收在衣柜的一个角落里,时不时会翻出来看上一眼。裤子穿破已经扔了,三件套也旧了,不用了。她无意识地换上一件蓝底白色碎花有些复古的真丝长裙——裙子又有些空荡荡的了,关了灯,恹恹地趴在床上,下巴搁在右胳膊上,在清亮的月色中看着左手中指上一个有着镂空鹰图案的戒指发呆。
这五年来,在外人眼里,梓绯看着很正常,上班,拼命工作,下班,宅,也与朋友开怀畅言,与谁都亲近却与谁都疏离,没有人知道她真正想些什么,可她自己知道,她每天面对的人、相处的生活,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真正在意的人和事,在远方,在梦里。
当年,才华横溢的他总是说,如果将来他有了好多钱,一定去南方风景优美的地方买块地,盖一座他们俩亲手设计的古朴庭院,和心爱的她一起吟诗作画下棋品茗,享受天堂般的温暖幸福!然而,岁月无情世事无常,她依然在北国富丽堂皇的钢筋水泥灰霾间挣扎,那个他们喜欢的古朴典雅的院子依然还在,而他,据说是携手他人去了异国的繁华里,不知乡音难闻的那里可曾有小桥流水、白墙黛瓦悄然入梦?即便有梦,是不是还有自己?
梓绯依然很是悲伤,虽然一切发生已经五年,虽然她笃定他一定是爱她的,他,离开她,一定是报仇去了吧,可她还是觉得悲伤的不能自己。梓绯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不懂自己的心呢?她要的是两个人的朝夕相伴,要的是坦诚相待,即使以爱的名义,她也不要有所欺瞒。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在梓绯中指的戒指上,熠熠闪光,梓绯觉得自己被那光晃得有些晕眩,迷蒙中,她有些瞌睡,迷迷糊糊合上了眼。她看着那只合着双翅的鹰在明亮的月光里仿若活了一般,双翅微微震动,两眼幽深锐利像要飞起来似的越变越大,晕出一圈圈光环,梓绯的神思突然一片清明,在戒指晕黄的光圈里,她似乎看到了五年前他们常去度假的那所山间庭院,院子里,依稀有他的影子。
梓绯惊得一下醒了过来,是梦吗?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那个光影已经消失的戒指,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把戒指凑到窗前,试图看的更加清楚,可戒指里除了反射的自己的影子,什么也没有了,梓绯急忙跑过去开了灯,可在明亮的灯光下,那团光影依然不再出现。
梓绯急了,她又关灯,躺回床上原来的位置,摆出之前的姿势,月光依旧那么明亮,戒指还是那个戒指,可刚才的一切都不复再现。
梓绯坐不住了,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像真的一样,似梦似幻,可有那么真实。
她又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晚,他说他有事要办,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让她等他回来。这在以前是常有的事,她并未多想。
出门前,他拿起她的左手,吻着这枚戒指:“一定要时时戴着这枚戒指,答应我。”
“我当然会的,这是你送我的信物啊。”她抬起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偏着头俏皮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