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胥从大殿一角匆忙赶过来:“回娘娘,都在西暖阁床上堆着呢,您说手累了,很多就没拆。星主说今日下了朝回来陪您接着看。”
我提着裙子跑进西暖阁,推开门的瞬间闻到一抹沉香的气息。那味道很淡,若不留心你便很难察觉。我看着桌子上床上堆积成山的礼物不知从何找起:“彩胥,冥府的礼单呢?”
彩胥进了暖阁:“给您收着呢。”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封折子递给我,“谢帅的礼是最早到的,和往年一样,是画。”
“和往年一样……”我记不起来了,难不成他每一年都送我一幅画吗……“画呢?”
“您昨日嫌碍事就挪进库房了,和其他那些画放在一起。星主说太多了,您若不想看扔了便是,何必都存起来又都不拆。”
“拆。”我说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原来这么多年我从没拆过他的礼物,“到前殿去拆!按年份帮我挂起来。”
“是。”彩胥出去后我打开墙上的小柜子,香气就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柜子里都是条盒,一时间很难分辨香气属于哪一个盒子。我凑近了闻,摸到最下面的一个木盒,抽出木盒坐在床边,我想着里面会是什么,可是脑袋空空荡荡的,仿佛失忆了似的。
推开盖子,沉香清冷苦涩的味道闯进心里,恍惚间我脑海中闪过为他宽衣的画面。他白色的衣袍很重,大约是招魂签和勾魂锁都放在里面的缘故。他的发很柔软,我喜欢把脸贴在他胸前,攥着他鬓角的发。可为什么我成了紫微宫的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张张信笺上写满了他清新俊逸的字,我喜欢看他写字,不管写什么,只要眼前站着的是他,我的心就是满的。这些年我也常在书房陪着星主写字,那时候他脾气不好,总是震怒,玖栖带我回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书房里陪着星主,为他研磨,看他在那些山一样高的奏折上圈圈画画。我在的时候他从未发过火,累了就在椅子上坐一会儿,让我给他揉着太阳穴。若是晚上乏了就在书房的寝殿拥我入梦。究竟为何心甘情愿地嫁到紫微宫来,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在冥府的日子过得不快乐,也许是别的原因。
我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纸:“三三,忘川大雨,念你。”只有八个字。我把信放到一边又拿出来一封:“三三,冬日漫长,人生苦短,愿你安好。”他的信写得好短,惜字如金,每一封都不肯多说两句:“三三,今日人间大雪,可愿共赏。”“三,早春莺语,你可听过。”“三,山寺桃花已开,愿共赏。”“三三,圆明园的荷花甚美,我在水法等你。”“三,枫叶红了,层林尽染。”“三,今日初雪,你可好。”“三三……”我已泪流满面,那么多的信,我一封也没有回过,他一个人在冥府里,是不是度秒如年,我为什么不给他回信,我们到底怎么了……
“娘娘,您怎么又在看那些信。一日三遍的看,日日都这样落泪,忘了他非要珠儿不要您了?”彩胥进来把那些信一一敛在手里,她沉着脸,“这些男人整天说着写着蜜一样的话,当初星主把珠儿娘娘送回去的时候他怎么就眼睛也不眨地带着珠儿走了,把您一个人丢在大街上。星主说要接您回来您硬是要在人间等,等了五年还不是被玖栖大人带回来。他冥府的无常露过一面吗?我看他也就是在没人见得着他的时候才陪着您。”
珠儿吗……那是他的妻,他理应陪着她,我又不是他的妻。
“您要看的画挂出来了,在前殿。您带上手帕吧,免得又用衣服擦眼泪。”彩胥叹了口气,“茗贞说等您一起去破军府,问您还有什么要拿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