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商不出声,就这样从后面看着我。这种无声的凝望更让我紧张,所以最初我几乎是一动也不敢动。
后来,我实在是绷累了,就假装淡定地撩起水花攻击眼前的花花草草,嘴里不时学着小孩射击念着“biubiubiu”,他从身后抓住我的手臂,勒令我老实一点。我叹了口气,真是,活跃气氛还有错。
“吴商,”我叫他,他拨开我微微沾了水的头发,嗯了一声。曾几何时谢询也常常在我叫他一声后只是轻轻地嗯一声,就好像我们早已是夫妻,就好像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我这样叫他。现在吴商这样回答我,让我心里有些难过。“你是不是永远也不能离开这里?”我问他。
“嗯。”他淡淡地回答,“你不喜欢这里?”
“我只喜欢每天住的这一片,山下很诡异,后山更可怕。”我看着波动的水光,“雷二姑娘也可怕,不动声色的就能给人下蛊。小白家的大院子也可怕,有固执的亡魂。”我转身看他:“亡魂都怕你,妖怪也怕你,对吗?”
“嗯。”
“为什么?”
“好奇?”他垂眼瞧着我,本来是看着我的,后来我见他眼神往下挪动了些许,赶紧挡住身体,恶狠狠地瞪他。他收回目光浅浅一笑,把脸凑到我耳边,“我答人问题都收费。”
“你一般怎么收费?”我忽然觉得,吴商这个人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他好像不止会鼓捣尸体和捏诀画符。回答个问题还要收费……那得是什么样的问题呀。
“看着给。”他撑着我身后两边的池壁,“你可能不晓得,我收费很高,而且……我不缺钱。”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我心跳加速,他总是冷不丁地就跟我开玩笑,要么是言语中说着要娶我,要么就是这般轻松自然又略带戏弄的亲近我。起先我真的害怕,后来慢慢习惯了,发现他就是坏,总是趁机把安全范围内能占的便宜都占了。
我转回身继续背对着他:“你给我做个防水药膏涂吧,我觉得伤口被水浸了。”
他轻笑一声,完全不理我打岔的话:“最好用另一种方式付款。”说完他又靠得近了些。
我用沾了水的手挡住他的脸:“注意影响。”说完我指了指身后墙角方向的那些饭碗,又指指屋顶,“先祖在上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潜到水底游走了。我远远地看着他对着墙上壁龛上了香,检查着那张桌上插着香的饭碗,恍惚间想起第一次在这里洗澡时候的尴尬和无奈。那时候伤痛、陌生让我大气不敢出,任由他摆布。现在依旧任由他摆布,心境却不同,看着他健康的肤色,结实又不失柔和的线条,觉得这个人离自己那样远却又那样近。就好像我是个看书的人,他就在书里,却不属于我的生活。其实他本来也不属于我的生活,只不过是我闯入了别人的世界罢了。
我等得烦了,往水深的地方走,直到水真的碰到了我的伤口,我因疼痛“嘶”地叫了一声。吴商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一脸看好戏地瞧着我:“从来就不听话……”
我抿了抿嘴,边往后退边嬉皮笑脸地对着他笑。
“丁灵……”他轻唤了一声,是我梦牵魂绕的声音。
吴商有的时候和谢询很像,除了脸不像,其他地方都很像。可我的询没有半点体温,他冰冷,偶尔冷漠,即便对我,最初相识的时候也是机关算尽。他曾为了珠儿想借莺莺杀死我,又因为心软和后悔舍了修为来救我。他会给我他的宝贝锦囊,也会攥着和珠儿的发结,他会护着我,也会去追寻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