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我就是看他一眼,看他一眼也不行:“你还没说完那堆挂在屋顶的草人呢。”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想到这个随便展开的话题引出了更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凛江管事的是吴家,也就是我们家。祖上精通炼魂,也精通炼尸。”他拿了一个空茶杯,“尸体会腐烂,如果想要尸体保存完好,就要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来防腐。经过处理的尸体除了颜色呈青灰色,其他肌肉组织、骨关节仍具备活着的时候该有的功能,不过内脏和血液不再运行。”说完他向杯中倒入一杯水,“人有三魂,死后天魂散,地魂归冥府,人魂留世间。我们会等天魂散尽后将地魂和人魂重新炼在一起,再将灵魂注入身体。不过此时的灵魂并无人间记忆,也就是没有灵智,只能做接受命令和执行命令的……傀儡。”他选了一个相对恰当的词语来解释我在后山遇到的那些恐怖的“僵尸”。
“三魂不是都要回归冥府吗?”我开始反驳吴商的言论,“胎光、爽灵、幽精,这三魂最后都要魂归冥府才能转世投胎啊!”
“谁告诉你的?”吴商伸出三个手指,“普通人,生命消亡七魄随之而散,天魂归天,地魂归冥府,冥府登记在册方可随鬼差入判官府,判官赏善罚恶后入地狱,在地狱历经磨难偿还人世间欠下的债,若没死方可过黄泉。在黄泉路上,天魂与地魂归一吸纳人魂之炁,登醧望台饮孟婆汤走奈何读三生石入轮回井。若生前作恶多端,奈何桥都过不去。”他讲得很清楚,我听的很明白,不过我并不完全认同。
“你去过?说得这么清楚。”
他一时语塞:“没去过。”
“按你这么说,到黄泉的时候还是三魂归在一起啊。”我说,“如果是这样,黄泉的场面得乱成什么样啊……满地的鬼,大眼瞪小眼的等着天空飘回来一堆鬼,东一把西一把地乱抓一气,然后就地打坐,尽享天人合一。站起来拍拍屁股,美美的去醧望台看妞喝汤,高唱着《过河》跳井。”
翠翠听我这么说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弯了腰:“少爷,少爷,翠翠可算是遇见一个不买您帐的姑娘了,哈哈哈哈!”
吴商也被我的说法逗笑了,侧着头想了想:“说得挺贴切。”
后来吴商告诉我,他们炼魂炼尸,都在冥府有书面的案卷做凭证。都是死去的人生前自愿以自己的尸体为载体,或愿意以自己的灵魂为使者来守护家园、守护家园中那个神秘的陵墓。
“也就是说,不见得这个人的身体里面一定住着这个人的灵魂?”我问。
吴商点点头:“身体的使用期限大概在一百年左右,灵魂最多停留五十年。”他说,“因为环境允许身体的停留,但魂魄若有执念,留在人间太久反而会成为冤魂,一定时间内必须要更换。”
他说屋顶上的铃铛响,就是灵魂在诉求,草人代表着尸体,符纸控制灵魂。他每天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那个房间里看着那些铜铃,门口的守卫每一个时辰换一班岗,守卫换岗时不允许交流,而且他们听力都极好。
“救你回来那晚屋内铃声大作,有一枚铜铃上的符纸在响声中自燃,随后草人掉落。”吴商抿了口茶,“我这才到后山去查看,没想到你竟能走到山前的古墓入口。”
“我路上被好多尸体追着跑,肩上的伤也是被你那堆宝贝尸体抓的。”我指着脖子,“这上面是不是还有爪印?一个个都想掐死我。”
“不会。”吴商很干脆地否定了我,“我的尸体从不伤人,你要说他们吓得你乱跑我信,但没有指令他们不会攻击生人,除非你先动手。”他比划了一段距离,“这么远,再近他们就会动手。”
“不可能!当天晚上他们可是追着我跑,从山下一直追到山上!我被逼无奈才会动手!”我一激动刚要抬手,肩膀又丝丝拉拉地疼起来,“哎哟……我骗你干嘛。”
“没说你骗我。”他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忧虑,“看见你肩伤时我就知道,河里和山上不止有我的魈,还有他的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