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关闭风挡加温的影响并不算很大。只不过在一万英尺以下需要限制速度在两百五十节以下,在一万英尺以上,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操作。
正是因为关闭风挡加温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危险,相反,若是不关风挡加温,继而引发的局部短路,那是可能引起灾难性后果的。两者略一比较,任谁都能知道如何选择,而副驾驶正是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掂量利害的。
正常情况下,副驾驶要求关闭风挡加温是对的。可是机长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现在飞机并不是处在一个可以算是“正常情况”的环境下。
“哥,你在犹豫什么!”副驾驶心里急得不行,不停地瞥着自己这边的风挡玻璃,生怕什么时候突然爆开了。他不明白都这种情况了,为什么机长还在犹豫不决,难不成关了风挡加温还能引起比风挡爆裂更严重的情况?
风挡加温存在的意义是提高风挡玻璃的韧性,不然没有被加温的风挡玻璃稍微显得比较脆。为什么在一万英尺以下限制速度两百五十节。就是因为怕没有加温的风挡玻璃在低空撞鸟!
没有被加温的风挡玻璃偏脆,要是飞机再以高速飞行,一旦撞鸟了,而且还撞在风挡上,会有那么一点可能性直接将风挡给撞碎了。所以,在低空(一万英尺)环境下,在没有风挡加温的时候,要限制飞机速度在两百五十节。
可现在他们的高度已经在三万英尺以上了,能有什么鸟能飞到三万英尺以上?既然不用担心鸟击的危险,那关风挡加温还有什么顾虑?
实在忍不住的副驾驶急迫道:“哥,这个高度还能担心鸟击不成?别等了,再等会出大事的。”
即便这时候副驾驶都快急疯了,但是他还是在遵循驾驶舱的指挥权高低规则,有什么决断必须要得到机长的同意,更别说在这个紧急的关头。
被副驾驶一通急催,机长也是心烦意乱,而且副驾驶的提议也不是没道理,他在想着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那关”
机长的“关”字刚刚说出来,副驾驶的手都快碰到风挡加温的电门了,只听一声闷响,于右一风挡玻璃上瞬间爬满了细密的裂纹。而裂纹的源头竟是一块接近半个拳头大的冰雹。
机长几乎是吓得都不知道呼吸了,反应过来之后,嘴巴都在哆嗦了:“不不能关!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他就担心在台风中会遇到冰雹,要是把风挡加温给关了,风挡又砸上冰雹怎么办?
台风之中夹杂了大量的积雨云,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有大概率存在冰雹的,机长的担心是合理的。不过,一段时间里机长没发现有冰雹的存在,于是心生侥幸,就想要同意副驾驶关闭风挡加温的提议。可就在这个当口,一个冰雹撞上来,要是副驾驶手快点,把风挡加温给关了。
没有被加温的风挡玻璃决计无法承受这块冰雹的撞击,当时就得风挡爆裂,那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了。好在他犹豫了下,风挡加温没有关闭,风挡玻璃还是具有强悍的韧性的,生生扛住了这块冰雹。
其实,机长跟副驾驶说不要关风挡加温已经没什么必要了。此刻的副驾驶几乎已经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
如今的右一风挡已经碎成了渣,不过看样子只是碎了最外层的风挡,里面两层的风挡玻璃万幸没有受到伤害。
理论上来说,如果只是最外层的风挡玻璃破碎,还不至于影响到风挡的安全性,里面的两层风挡玻璃也足够用了。
可是,被生生砸碎最外层的风挡玻璃,其视觉冲击力是相当震撼的,即便是对机长而言,也是触及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确实,理论上来说,两层风挡玻璃也够用,可是谁敢保证中间的那层风挡玻璃就完全没有受到损伤?若中间那层风挡玻璃也出现了裂纹,只不过碍于外层风挡玻璃过于细密的裂纹而被掩盖了,那岂不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波音公司可没说,只剩下一层的风挡玻璃也能保证绝对安全的。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谁也不敢保证,之后就不会再有冰雹会撞击到风挡玻璃上了。有了第一块冰雹,第二块,第三块还能远吗?
果不其然,在冰雹撞碎右一外层风挡之后,机长和副驾驶的耳边就响起来起此彼伏的闷响。这分明是冰雹撞在机身上所发出来的。
此情此景之下,机长已然有些承受不住压力,连忙联系区域管制:“花城管制,乐途5641,我们遭遇到了雹击,右侧一号风挡外层玻璃严重损坏,请求立即给出穿越方案。”
机长已经等不及让管制员再慢吞吞地走流程去申请主雷达数据了,他必须要告知管制员现在飞机的状态。刚才他们或许还能勉强撑一撑,现在那是一刻都撑不住了。现在机长脑子里想的就是如何尽快脱离这片要命的地方。
“你说什么?遭遇雹击,外层风挡碎了?”管制员此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他刚起身看指挥台那边主任不在,或许是去上厕所之类的了。他还想着给主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可现在情况已经万分危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也不管什么主任允不允许了,一路冲到指挥台上,就准备调取主雷达数据。
此时,守在指挥台附近的主任助手赶紧上前拦截:“你要干什么,你没有得到允许,不能来这里。”
主雷达数据中有些信息是涉密的,以普通管制员的级别是无权查看的,所以才需要跟主任打报告,同意了才行。
不过,现在特殊情况,管制员管不了那么多了,朝着助手快速解释了一句:“我负责的区域内一架乐途航空的飞机出现险情了,我需要以最快速度给他们找到脱离危险天气区域的方法。”
而在驾驶舱中,报告了自己情况的机长已经有些承受不住此刻的压力了。冰雹撞击到机身而发出的闷响就像一锤一锤地砸在他的心头,他的心脏真的是有些受不了了。
机长稍稍犹豫了下,不过还是呼叫了乘务组,接电话的是乘务长。
“乘务长,你赶紧让徐显进来,快点!”机长急切道。
乘务长一愣:“机长,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别管什么问题,赶紧让徐显进驾驶舱,有急事,快!”
此刻,旁边右座的副驾驶才想起来徐显就在飞机上。不过,他又是想到徐显是被暂停了商业运行资格,严格意义上来说,徐显甚至都不能算做民航飞行员了。让这样一个“无关人等”进入驾驶舱,事后会不会被追责?
副驾驶忧心不已,刚准备跟机长说,却是机长看到副驾驶投过来的眼神,便是率先堵住了副驾驶的话:“命都快没了,还守那些死规矩?”
副驾驶被机长驳得哑口无言,不过,他自己也是觉得此刻让徐显进来帮忙才是最佳之选。
头等舱中,徐显望着脸色阴沉的乘务长,联想到刚才所遭遇到的种种怪事,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出事了?”
乘务长即便心里已经有所感觉,但是并没有承认下来,只不过淡淡道:“机长让你进去,说有急事。”
“急事?”能被机长形容为急事的状况,那肯定是不容小觑的。徐显也不再犹豫,立刻起身:“走!”
而在徐显走后不久,徐显旁边一排的一个乘客按下了呼叫铃,很快就有一个乘务员过来服务。对于头等舱的服务,任何航空公司都是极为周到的。
望着已经拉开帘子的前舱乘务间,那个中年人模样的头等舱乘客直接问乘务员:“是不是前面出事了?”
乘务员脸色微微一僵:“先生,我们飞机一切正常,您多虑了。”
那人目光闪动,在胸口的内衬口袋里摸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明白乘务员的这种说法就是一套官方说辞而已,就算再追问下去,那也是同样的结果,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需要人手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忙。”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干飞行的。”
此刻,在被帘子隔着的前舱乘务间里,徐显已经等在驾驶舱门外,而乘务长正在和驾驶舱取得联系:“机长,徐显就在门外了。”
驾驶舱中,已经等着有些焦急的机长打开监控画面,确认没问题之后,打开了驾驶舱门的安全保险。听到驾驶舱门锁扣打开的声音,徐显一把拉开驾驶舱门,一步踏了进去。
而乘务长趁着徐显打开驾驶舱门的空隙,往着驾驶舱内瞄了一眼,一瞬间脸色大变。
进入驾驶舱的徐显第一眼就看到了右一号风挡上密密麻麻的裂纹。不过,徐显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能将机长和副驾驶的心态压到接近崩溃的问题,在徐显面前,甚至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撞冰雹了?”徐显瞧见了裂纹中央那块还没有被吹化的冰雹,而随着他的不断言语,徐显的目光下移,终于落到了导航页面的气象雷达显示上。
机长一看徐显那不动如山的样子,似乎受到了感染,情绪也稍稍稳定下来了,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徐哥,我们穿天气好像穿错了。”
徐显冷笑道:“你们当然穿错了,往雷达阴影的地方穿,这不是找死的行为?”
“雷达阴影?”闻听此言的机长脸色显示一阵僵硬,旋即大彻大悟一般,直接将气象雷达的探测范围缩小到八十海里,于是乎,在那片诡异的所谓的“安全区域”外侧边缘上突然出现了一小半的黄色弧线。
“雷达阴影,真是雷达阴影,我”机长看到这黄色的弧线就感觉呼吸都困难了,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的确确是在送死啊!
眼看机长失魂落魄的样子,徐显不屑地冷笑:“身为机长,连气象雷达都不会用?雷达存在盲区都不知道?哼!”
说着,徐显直接指着右座的副驾驶:“起来!”
右座的副驾驶在徐显的威势面前哪里有不顺从的道理,他先是看了眼机长,眼见机长没有反对,便是乖乖起了身,给徐显让了座。
此时,管制员已经调出整片南部区域的气象图,终于他可以一窥整片天气的全貌了。只不过,当他发现这次天气的范围是何等巨大之时,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时间再惊叹于台风天气的影响范围,在主雷达的帮助下,他很快就找到了乐途飞机穿越这片天气的最快路径。
“乐途5641,你现在右转航迹200,就可以以最短路程脱离此片天气。”找到脱离路径的管制员在第一时间将方案告诉了乐途的机组们。
驾驶舱中,徐显接收到了管制员的情报。他在气象雷达上瞄了几眼,眉头皱了一下。观察到此间变化的机长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我让管制那边帮我找一个最快脱离的方案,是有什么问题吗?”
在机长眼里,徐显那就是飞行界的绝对权威。不过,看徐显听到管制的穿越方案时的反应,似乎这方案有些不得徐显的心啊。
哪里知道徐显直接回绝了管制:“我们飞不了航迹200,我们现在保持航迹!”
一听这话,机长和副驾驶以及无线电那头的管制脸色剧变,而刚才一直费心给他们找穿越方案的管制员顿时变得有些恼怒。
我费心费力地帮你们,结果你们根本不采纳,这算个什么意思?保持航迹,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忽然,花城的管制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忽然说道:“你是谁?你是乐途5641的机组?”
他刚才跟乐途的机组说了这么多话,声音还是能辨别出来的。刚才拒绝他的那人的声音明显不是之前跟他说话的乐途机组的声音。
其实管制员这么说话是相当不好的,有失礼节。不过,这个花城的区域管制是有些气昏了头。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换谁不气?
可是回答他的是一句几乎没有感情的话语:“我是徐显,现在飞机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