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阳光有些稀薄的午后,冬樱树长满青苔的虬枝上上开满了零零碎碎的花,她心中有些逗乐,便想爬树、摘花。那些粉色的花朵在风的吹拂下,纷纷落下,在空中飞舞成花带的形状,擦过她白色的深衣。有那么一两瓣,吻上了她白皙美好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树下有人在注视着她。
目光并不火辣,但很深刻。挺拔的身影,孤傲而绝艳,一席黑衣更显男子的霸气,有点苍白的脸上干净异常,好似天使的羽毛,纯洁无暇。淡粉的薄唇轻抿着,浑身透出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和一点淡淡令人心疼的孤寂。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深渊般莫测,眼底一丝黑色划过,淡淡的眼神……
“你是谁?”晴然装作不认识。
他平淡地说,“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他的气息十分平稳、开阔,侧脸俊美如初见他般豪迈潇洒有余。
晴然心道:凭什么是这种语气,硬生生的。但她不曾发现他的眼里有一丝眷恋。眷恋如此美景佳人。
冬樱树的花束如雪般洒落,白色衣襟翩飞如初,荡漾着洁白的花瓣,飘转,零落。晴然轻松地跳下树,只见她立于绿枝树下,青丝飞舞,衣袂飘飘,似有所思,仿佛仙人谪落凡尘,看得他不由痴了。
只听她羞怯动人地说:“少爷,对不起,惊扰了。”
树上只留下了她的足痕,厚厚的青苔剥落的映迹。在别族金贵的王子面前,她觉得自己的偶然出现有些突兀,便想速离开现场,就此作罢。
“你别走,小丫鬟……”
雷卓旭突然叫住了他,声音有些许嘲弄,眼睛直视着说,“你能陪我吗,做我的女人?”淡淡幽香不断钻入他的鼻息间,不知是花香还是她的女儿香。他伸出宽大的手,想握住她。
晴然停下脚步,目光有些模糊。
“对不起,我……”
不知又想到什么,晴然停顿了一下,“好。”
晴然伸出手,看来玲珑剔透,软玉温香,只此一手,便比雷卓旭所见过的所有女子的手都要美上千分万分,忽见那纤纤柔荑如兰花般舒展开来,雷卓旭随即便紧紧握住。
“啊!”晴然轻咛了一声。但没有反抗。
于是他们并肩而行。她豆蔻年华,他十七八岁。她比他矮半个脑袋,她身形窈窕,玲珑有致,他英姿勃发,气宇逼人。
雷卓旭开始问:“你是哪家的姑娘?”
晴然说:“我来至水榭江南。”她微微一笑,宛若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怎么江南的姑娘会来大漠,他心下狐疑,没有多问。心中想,若我转告父亲,带这个女孩去北溟布拉克斯闪电之巅,是否可允许。
雷卓旭问:“你喜欢冬樱树。”
晴然微笑注视着他说:“我第一次来大漠,还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纯品种树。他们能活在虚幻之城,海市蜃楼间,已经很不错了。”
雷卓旭笑了笑,有些苛责地说:“这种树不算最纯种,你应该知道整个大漠都只有这儿有一颗。”
她没问最纯种的树在哪,也没问这颗从哪来,她说:“大漠的雪花就是冬樱树的花瓣。”她不想知道对她无用的东西。她真不想问这样的问题。对一个菁菁少女来说,冬樱树没有自己美。她知道沉默寡言固然不好,但也算矜持得体。
雷卓旭并不健谈,说道:“江南的雪花漂亮吗?”
晴然回道:“江南有时下雪的,且很明媚。”江南的雪景她留恋过,特别是迟来的那场春雪,让人记忆犹新。她站在空旷的湖边,湖水面结了一层冰。雪花的菱角很漂亮的粘在窗户上,然后看见远处湖的对面漫天飞絮。可是母亲却病了,受不了凉寒,不然体温也如她般冰清。
没有人陪她看雪景,她也过得很好啊!她突然有些难受,弱小的心灵难以承受起孤独的重量。
“小丫鬟……”
他有些受不了她的冰冷。小时候,稚嫩的小妹诺总是追在他的身后,叫他“玉卓哥哥。”她会对他说很久很久的话,他的气息会盖过她,但她还是不断地说。
小诺说,姐姐会喜欢你的,只要你关心姐姐一点儿,姐姐便会对你笑。
小诺说,电姐姐何时回来冬临。记得带我去闪电之峰玩。闪电之峰的冰山雪月,各色雪莲悬崖边的药草古松,都是冬临仙神所神往的梦境。
小诺说,我十六岁的成年礼会在呼伦茜勒大草原上准备典礼,我对母亲说了,只请你和姐姐还有大师兄,到时候你一定要去哦。那时,你会送我什么礼物。
小诺说,你会教我以气御风而行吗。但她从不在她的面前提大师兄。那个沉默寡言、孤高自赏的男子。这个黄毛丫头似乎心眼儿很多,但其实很蛋白。娇嫩弱小如一朵紫樱花。
“诺……”
只是偶尔想起了诺,他最小的妹妹,还只有十二岁,却已长得亭亭玉立,脸蛋比晴然长得漂亮。
雷卓旭嗤笑一声,轻叹:“干嘛拿千里家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跟农场的一个女奴相比?”这真是不一般的女奴,听说是楼兰捡回来的。他在想怎么把她带回闪电之峰,怎么开口求罗兰奥,虽然只是一个丫环,但气质温婉不俗,太不一般。
时日久远。西漠沙海冬樱树下的相遇,注定有一场千年之恋。只是身份差池,不能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