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敢把自己的袄子脱给女孩,因为一旦他这么做,死在路上的就会是他了。他本想做点什么,比如接过女孩背上的男孩,但这种意图却反倒是催生出了对方逃离自己的冲动。
直到最后,眼看背后跃过山脉的暴风雪就要追上他们了,他好说歹说才劝着女孩先穿上脱给背后小男孩的衣服,跟他一起跑进针叶林避难。
但说实话,在暴风雪中只是针叶林又能起到什么庇护作用呢?除非他们能找到熊的洞窟,但这种天气洞窟里肯定已经满员了吧?只能期待冬眠的熊能不介意他们暂住一晚上?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得在他们能找到熊的洞窟。
就在他都快要绝望了的时候,却意外地听见了林中一声巨大的枪响声,才赶紧循着声音跑过来发现了木屋的灯火。
大体上亚当是这样解释来龙去脉的,除了最开始的一部分,之后的说辞倒是有理有据,但问题也就在最开始的一部分让人产生质疑...在零下五十度的天发现几乎衣不蔽体的两个小孩子沿着铁轨前行?甚至其中一个还背着昏迷不醒的另一个,这背着小男孩的女孩是雅库特马变的吧,又能驼人又能御寒。
“他暖和一些了吗?”这是女猎人问的第一句话。
没有问女孩冷不冷,而是问她怀里的男孩情况如何。
这个小女孩身上的熊袄是女猎人亲自给披上的,从猎人的衣柜中翻找出来的存货,在当时接触到这个女孩的皮肤时她感受到的居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蓬勃的热度!这个女孩就像是一个人形自走暖炉一样散发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温度,一直在大雪中温暖着背后的男孩。
小女孩盯着女猎人,女猎人也盯着她,互相都在观察,女猎人观察这个女孩约莫10岁左右,最多不超过13岁,黑发,皮肤白皙,但还是能看出是黄种人,不能确定是西伯利亚黄种人还是其他。但有一说一,生得很漂亮,这个年纪的女孩也该到长开的时候了,就算是沉默寡言着也能沉默冰霜化开的眉目里看出含苞待放的蓝钟花似的美丽。
想到这里,女猎人回头看了一眼美国人亚当,这个美国人正在给克格勃军官打下手,递医疗器械和举着个镜子折射火炉打光照亮伤口...说实话她有些怀疑这个亚当来路不正,一个美国人出现在苏联的国土里,还是带着两个孩童出现的,她有理由认为这两个孩童是对方以不正当手段拐带来的,所谓的铁轨偶遇的说辞全都是谎言。
但谁质疑谁举证,她暂时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想,所以她选择沉默。
“这是你的弟弟吗?”女猎人转头看回了小女孩,视线落在了她怀里的小男孩身上,小男孩年纪比起女孩更小,只有5到6岁,淡薄的衣物下瘦骨嶙峋。他的体温最初也是冰冷的,符合女猎人猜想的,直到现在小女孩都把她抱在面前的怀里保证着他的体温,让人无端想起澳大利亚的袋鼠妈妈口袋里揣着袋鼠宝宝的画面。
没人能把袋鼠宝宝从口袋里抱出来,如果你试图这么做,袋鼠妈妈一定会用强壮有力的后肢狠狠地踢你的屁股。之前女猎人试图过将他们两人分开照顾,但只是有这个意图,小女孩就差些跳下火炕冲出木屋了,那种极端的抗拒让她明白了这是对方的禁忌,完全没有商量的禁忌。
小女孩盯着女猎人很久,女猎人也跟他对视,火炉噼里啪啦的燃烧,窗外暴风雪鬼哭狼嚎地嘶吼。有老猎人说与幼兽打好关系的最好方式是对视,而这种对视又并非驯化猎鹰似的凶狠,而是要让与你对视的幼兽从心灵之窗中感受到你的善意,如此信任的纽带达成后你们才能成为初步的伙伴。
女猎人尽可能让自己的视线友善一些,又或许是自己对孩童本身就带着近乎母性的慈悲,种种原因之下小女孩居然真的开口了,声音很稚嫩但却清楚,说的是标准的俄语,“他是我的弟弟。”
还真是兄妹。
女猎人视线落到了那个小男孩身上,比得上小女孩的可爱和漂亮,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他们是兄妹的联系,只是这种放在雪地里都难以被积雪梦成的宝石一样的男女童为什么会出现在鸟不拉屎的西伯利亚边境?
“小妹妹伱们是从哪里来的?那边的那个美国人是你们的朋友吗?”女猎人简单明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并且坐姿有意识挡在了美国人亚当和小女孩的中间。如果这两个孩子是受到了那个美国人的威胁,那么适当的阻碍视线应该能增添对方说出一切的勇气。
“他不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在路上碰到了他。”小女孩说道。遣词造句都很清晰。
女猎人以为她在极端环境和境遇的情况下面对陌生人说话会显得颤抖、不安。但没有,这些情绪都没有,这个女孩很安定,拥有着超乎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镇定。这是好事,但出现在现在也是怪异,与小女孩出现冰天雪地里一样的怪异。
“路上?你们一直都是两个人?你们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女猎人直切问题核心。
问及到这个问题,小女孩忽然沉默了,女猎人看着她不想回答的模样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但也只能暂且压下,继续问,“不想回答么...那么你的名字叫什么,我可以知道吗?我该怎么称呼你和你的弟弟呢?”
“玛特维(matвen)。”小女孩抱紧了一些小男孩。
“这是你弟弟的名字?”女猎人看向这个小男孩,因为玛特维很明显是个男孩的名字,“那你呢?小妹妹你怎么称呼?”
“叶列娜(Лeha.)”小女孩说,“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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