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丽质就是主角的料子,即使在脸上画上那么过分的妆容,却依旧能从那粉底下分辨出那如宝石般美丽的胚子来——当然,这也可以被认为是源稚生作为兄长在心中为自己不懂化妆但却硬要这么做,搞出笑话的舍妹的一种辩驳和心理安慰。
源稚生站在绘梨衣身后,撩起了她的头发,那本该是暗红色的顺滑长发如今却呈现出了一种奇怪的黄色,有些像是涩谷哪个犄角旮旯里不负责任的理发店给那些穷于经济又幻想特立独行的暴走族们染出来的没有质感的颜色。
侧眼见到一旁地上的染料,或许源稚生还得把这个标准降低一些,因为他揉捏那长发的手掌里已经沾上了褪下来的淡黄色。
很明显这些附着在原本暗红的漂亮长发上的颜色干脆就不是染的,而是直接的像是油彩笔盖在了白纸上一样涂抹上去的,因为发色基底是暗红这种色域更深的颜色,所以如今呈现出的这种黄色才会那么的奇怪。
这样很伤发质,即使对于血统特殊的上杉家主来说,也没有什么理由会在染发上降低标准为用颜料去往柔顺的长发上涂抹。
可这大概是绘梨衣唯一能想到的自己悄悄能做的办法了,毕竟没人会赞同她这出格的做法。
“怎么搞成这样子,这幅样子可没有办法参加一会儿的会议。”源稚生没有去责问和抱怨,而是轻声的以一种安慰的态度去问面前静坐的女孩。
他捡起了地上的纸巾,擦拭着绘梨衣头发上的染料。
镜子中的女孩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示什么情绪,可透过那张妆容下的脸颊,熟悉她的兄长依旧明白她现在的状态。
那是处于一种满心欢喜的,想要去做一些什么大事,但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搞砸了,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难过。
黯然。
口袋中的手机发出了震响,源稚生单手摸出了手机放在了耳边,听闻完对面的询问后说道,“麻烦再给我半小时,告诉政宗先生以及剩下的各位家主和那几位客人,上杉家主的出席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顺便,麻烦让樱下来一趟,就告诉她,我需要她的一些帮助。”
说完后,他挂断了电话,身前的女孩稍微抬起了一些头,从镜中来看,那陷入搞砸后的沉沦状态的面容似乎因为背后兄长主动站出来的撑场子而焕发了一些,让她意识到被她搞砸的事情或许还有那么一丝转机的余地。
“先去洗把脸吧,顺带洗个头发,不用太着急,我们还有时间。”源稚生轻轻拍了拍绘梨衣的头。
绘梨衣默然点了点头,快速站了起来,掠过他的身边跑去了内室的洗浴间。
背后传来了水龙头放水的哗啦声,源稚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化妆品,一一地拿起检查,从包装来看都是一些化妆品大牌,饱受涩谷系女孩以及东京现役JK们憧憬但却无力承担的昂贵单品,或许更多该出现在贵妇人的梳妆台上。
大概是绘梨衣请求身边的人给他带进来的吧?也可能是前几次翘家的过程中偷偷从外面买回来的。
无论如何,这些东西的存在他并不知情,这是绘梨衣极少地瞒过他去做某件事。
即使是偷偷翘家,那也是在妹妹与兄长对于现有规则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进行的可控的“反叛”,但彻头彻尾瞒过他去做一件事,这还算是第一次。
源稚生没有去过分地思考绘梨衣眼下的这种做法,会对今后本家之于上杉家主的管教以及监视会有什么进一步的改变。也没有去想有一必有二的社会经验下,下一次绘梨衣会瞒着自己做出怎样的事情,是否会对绘梨衣本身,又或者家族本身做出怎么样的影响。
因为,他是早就预见到了这么一天的发生。可能他没有真正预见到事情发生的细节,又或者具体会呈现的方式。但这一天的到来,他很早便是预见到了的,所以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也没有太过于惊愕,又或是其他过分的情绪波动以及反应。
这是作为一个女孩,亦或者女孩成长为女人时必然经历的过程。
即使这对于上杉家主这个个体来说是大逆不道的,是会令家族震怒和否决的。
前事种下的因,后日必会有果。
源稚生不信佛教,也不信因果轮回那一套,但对于某些事情开头之后造成的影响,以及那份影响的发展是全然看在眼里的,他并没有在因缘的发展过程中进行粗暴的干涉,因为他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他不再想那么多,将那些梳妆台前的瓶瓶罐罐一一地摆好,起身走向洗浴室准备帮助那个笨手笨脚的妹妹清洗干净头发上粗暴染上的颜色。
源稚生没来由地想起自己以前问过身边的护卫,矢吹樱,一个很私人的问题,那就是女人是如何判定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当时矢吹樱在思考许久之后,用一句中国的古话来回答源稚生这个问题:
女为悦己者容。
樱告诉源稚生,如果一个女人真正喜爱一个男人,那么她一定会在与那个男人见面的时候,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在自己的妆容打扮上吧?甚至以后可能还会发生,因为担心化妆太麻烦,所以主动推辞与喜爱的男人约会的这种本末倒置的蠢事情来呢!
那么这么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又或者其实他早就打心底里明白了,这件事的发生对于绘梨衣来说,其实是正常的。
源稚生没有任何的角度以及资格去愤怒如今面前的这片烂摊子,延误了家族的重要会议的罪责也该由他一个人来肩扛,因为他是绘梨衣的兄长。
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兄长,他早就知道了——绘梨衣,上杉家主,作为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也作为源稚生的妹妹从很早就开始前就有了一个秘密。
这个19、20岁的少女,理所当然的,也以一种19、20岁少女惯有的思维方式,去愚蠢,不知所以,只因为简单的几次见面,简单的几次美好的记忆,自然而然地,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一个适龄的,充满对于她来说无法抗拒魅力的男性。
而今天,恰好是她再度和这个许久未见的男性再见面的日子。